第23章(1 / 1)

“月慈,这位是……”二舅母望望庄泽宣,又看看月慈,眉眼里全是长辈对晚辈操心的那些事。

二舅一家离开慈悲村的时间尚早,对庄泽宣并无半点印象,月慈便为对方互相介绍着身份:“二舅,舅母,这是宣哥,以前住我家隔壁的,后来迁去了云城。”她看向庄泽宣,“宣哥,这是我二

舅和舅母。”

庄泽宣立即学着乖乖叫了一声:“二舅,舅母。我娘是独女,我没有舅父,正好便跟着阿慈一道这样喊你们,可好?”

二舅母依旧温和笑着:“当然可以。”她看着庄泽宣的眼神,全然一副为月慈挑选未来夫婿的模样。

边上,一名家仆快步走到庄泽宣身边,道:“公子,那边有人拦着不让咱们放贺礼。”

那家仆并未压低声音,几人便齐刷刷朝一个方向看去。男人今日换了身衣裳,石绿色长衬得他身姿挺拔,站在柜台前一手拦着几名家仆,一手负在身后,面上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只懒懒道:“济世堂里不收杂物。”

就今日送来的这些东西,哪个不是价值千金的宝贝,偏偏被人说成是杂物。

家仆们面面相觑着,都不知对方是何意,然而只是这么一句话,便将他们全都唬住了,不敢将手里的东西放置下来,只能派个人先去请示庄泽宣。

那庄泽宣在对上闻鉴望过来的目光时,如同身中飞刀,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冷汗涔涔。

他硬着头皮迎着对方的目光,想要抬起行礼的手被自己强行按了下去:“掌……”

闻鉴眸光一凉,庄泽宣顿时改口:“公子说笑了,这些都是我送与阿慈的礼物,虽算不上贵重,说是杂物却也有些……过分了。”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赌的就是闻鉴不敢暴露身份,在众人面前拿他怎样。

旁边月慈疑惑地瞧着庄泽宣,见他嘴唇发白,神情紧张的样子十分古怪,怀疑的目光便来来回回穿梭在两人之间。

闻鉴淡然放下拦着众人的手,那些家仆也不敢上前分毫。

他嗤的一声笑道:“庄少爷紧张什么?在下不过一粗鄙之人,穷人穷命,没见过这些贵重之物,一时眼拙,还以为是些杂物。若是贺礼,倒不如先问问这收礼之人可愿收下?”

想也知道,月慈定是不愿意收的。她跟庄泽宣虽是青梅竹马,但毕竟是两家人,且时隔多年未见,上来就送这么大的礼不太合适。

月慈一脸为难道:“宣哥,你送的这些都太贵重了,我确实不能收。”

开玩笑,这么多宝贝摆在济世堂,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呢。况且一上来就是这么大份礼,日后她得欠多大的人情啊。

“可这些对我来说并不算贵重。”庄泽宣并未遮掩脸上的失落,他瞧着月慈,嘴角向下耷拉半分,竟多了些委屈道:“假若我如今身无分文,还送你一锭银子,这是贵重。但如今我不缺钱财,这些与我而言便举无轻重,送你不过是聊表心意。阿慈,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意收下吗?”

但凡脑子灵光些的,都能从中品出庄泽宣的意思来,刘屠户夫妻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扯了扯嘴角,只有闻鉴抱着双臂凉凉一笑。

第13章 身份月慈品了这话半天,……

月慈品了这话半天,终于得出结论,拧着眉头斥道:“什么歪理!送礼者也需考虑收礼者的情绪才对,谁让你只顾自己了。收礼者若觉得这是负担,那你这就不是礼物,而是枷锁!”

她不大高兴地摆摆手,“你让他们都把东西拿走,不然我权当你没回来过。”

庄泽宣自是了解月慈说一不二的脾气,倔的时候比驴倔,任谁也拉不回来,他只好作罢,让家仆们带着那些奇珍先回去。

反正招呼也已经打过了,见月慈第一日开门没出什么事,刘屠户夫妻俩也就先回去了。

闻鉴一手拿着鸡毛掸子掸了掸柜台上的灰,瞥向还杵在原地的男人,好笑道:“庄少爷还有事?莫不是想留下来让月大夫给你开几贴药吃吃?”

月慈拿算盘敲了敲他,看向庄泽宣道:“别理他宣哥,这人哑的时候憋坏了,如今不说话怕是要死人。”

庄泽宣见堂堂司礼监掌印被算盘敲了两下,但不还手,也不还口,只是哀怨扯了两下嘴角,便转去了另一边。

他心中更是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庄泽宣对闻鉴最恐怖的印象停留在一年冬天。因为家中生意与京都中部分商业有所往来,他偶尔会随父亲一同进京学习。

那日街上积雪深厚,大多商贩都宅家休息,只有两名老人颤颤巍巍地挑着装纸伞的箩筐,沿街叫卖。

老爷爷扛着扁担,佝偻着身体,身上只穿着并没有多厚的衣裳,倒是旁边的老太太穿得厚实些,为了给丈夫减少一些重量,她在后边用手托着箩筐。两人便这么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凛冬萧瑟的街上,飞雪落在他们肩头,很快堆积起来。

庄泽宣原本想去买几把纸伞,可还未等他走近,长街一头便出现一辆红顶马车,两边跟着数十名黑衣护卫。那马车的车帘上印有一只金色的展翅大鸟,看起来华贵非常,叫庄泽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两名老人面对这阵仗一时间没反应来,冻僵的身体躲避不及,便直直摔在了雪地里,摔在了那华贵的马车面前。

他们自是知道拦了大人物的路,连忙磕头,哀声求饶。

庄泽宣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他眉头一蹙,只见几名一名黑衣护卫走到马车旁,像是冲里面的人汇报情况。

很快,那人接到指令颔首过后,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刹那间,庄泽宣想要上前阻止,但被身边的人紧紧拽住了胳膊。

父亲沉重而隐忍的声音低低落在他耳侧:“不要去,那是飞鸟阁的马车,里面的人你我都惹不起!”

黑衣护卫甚至不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只是简单的两个动作,便叫两位老人失去了呼吸。长街一下子又恢复了寂静,只留下雪地里两具尸体,骨肉被厚重的风雪渐渐掩埋,刺目的鲜血却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在街上蔓延。

后来他长大一些,终于第一次正面看到了飞鸟阁主人的样貌。男人身披玄色大氅立于塔楼之上,一手捻转着一根草,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眼角眉梢皆是向下的姿态,散漫而又漠然。

如今回想起来,庄泽宣觉得呼吸都透着一股刺骨的冷,他盯着此时此刻的闻鉴,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

当他听说闻鉴因为杀了朝廷命官柳行云而被就地诛杀的时候,天知道他当时有多高兴,心想恶人终有恶报。

可恶人并未死绝,反而出现在这偏僻之地,甚至心甘情愿地做起这些琐事?

庄泽宣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雪地里随意主宰他人生死的人,将眼前这个在济世堂里打下手的人联系起来。

“怎么了宣哥?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月慈瞧见庄泽宣一头的冷汗,连忙递了块帕子过来,“你该不会是真病了吧。”

说着,她就要上手为庄泽宣诊脉。

庄泽宣故意没有避开,顺其自然让她搭着腕,顺便瞟了一眼闻鉴的方向。

闻鉴连头也没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