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夜夜都来爬她的窗头,陪她说话解闷。
她问:“你不怕又被宫里的嬷嬷们发现么?”
这位太子殿下满不在乎道:“没事,我今日带了朋友来替我放哨。”
可他口中的朋友,却是一名内侍。
再后来尉迟泓继位,却成了他人口中的昏君,整日只知享乐,将朝堂之事大小一概交由司礼监掌印做主,搅得这朝堂乌烟瘴气,怨气横生。
金惜不信当年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会变成他们口中那般,直到她的姑姑,那位太后将她当成一枚棋子送到尉迟泓身边。
他们不会让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诞下尉迟泓的孩子,包括她在内。
金惜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喝避子药,负责此事的是当年为尉迟炯放哨的那名内侍,也是如今的掌印闻鉴。
可她太害怕了,太医说她服用避子药过多,日后恐再难有身孕,于是,她去求了闻鉴。
那日闻鉴居高临下地盯了她许久,好半晌才开口问:“这天下的女子,都想做母亲么?”
金惜当时不明白闻鉴为什么会问出这话,只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一时心软,便连连点头道:“没有女子会不想与爱人生下自己的孩子。”
后来闻鉴却问了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
他问:“那如果让你们抚养别人的孩子呢?”
当时金惜不明白闻鉴话里的意思,直到今日看到月慈,看到两人暗中拉手,她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莫不是这位掌印真动了心思,还想以后从哪抢一个孩子来养?
金惜的问题确实将月慈问住了。
如今她也不清楚自己和闻鉴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原先是仇人,现在得知真相后,她似乎也没有理由再待在他身边。
心沉了下去,面上却要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来,不想叫人看出任何端倪。
月慈违心道:“奴婢和掌印自然是主仆关系。”
金惜幽幽叹了口气,知道月慈不愿意跟她多说什么,但她还是对眼前人颇有好感原以为叫闻鉴喜欢的人,会是跟他一样的性子,没想到这小姑娘却挺是率真的。
金惜又换了话题,问她:“本宫见你会医术,是自学的么?”
月慈大概是觉得方才骗了她心中有愧,这回倒诚恳答道:“是家里人教的,奴婢的父母都是医者。”
金惜笑道:“原来如此。今日多亏你在,改日本宫让人也备些薄礼给令尊令堂。”
月慈眼中的光一下子黯了下去,她动动干涩的嘴唇:“娘娘,奴婢的父母已经离世十多年了。”
“……”金惜脸上的笑顿时凝在了那里,不上不下的,先是觉出了一点尴尬,继而是惋惜和悲叹,只好用手轻轻拍了拍月慈的手背。
月慈垂眸盯着搭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
女人自小养尊处优,一双手白嫩修长,格外的柔软,和月霞一点不像,但却一样温暖。
她心中一暖,手指也跟着蜷了蜷。
金惜柔声道:“令尊令堂将你教得很好。”
月慈心想,就她这副一时上头什么都能干出来的鬼样子臭脾气,若是父母还在,定是要将她捆起来念叨上三天三夜的。虽然念叨了,她也不一定会听就是。
比起两相矛盾,她还是更愿意选择一条路撞得头破血流。
月慈冲金惜浅浅一笑:“娘娘,得罪一下。”
她翻手扣住金惜搭过来的手,指尖轻轻搭上对方的手腕,神情却是越来越沉,最后将手撤了去,犹豫问,“娘娘先前服用过避子药?”
金惜一惊,忙朝外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你能诊出来?”
月慈点头,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金惜问:“除此之外,你还能看出什么?”
月慈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学着对方压低了嗓门道:“娘娘先前服用的避子药剂量不小,已伤了根本,能得这一胎属实是奇迹,只不过……这一胎能不能保住,却是未知。”
金惜突然像是被抽了脊椎,整个人瘫软地往后靠去。
月慈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
她结合到得知金惜有孕的消息时,那些人脸上的怪异之色,心中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娘娘,我……奴婢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说错话了?”
金惜面带倦容,慢慢摇了摇头。
她原想着,若是真能怀上尉迟泓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要拼尽全力将其偷偷生下来,但转念一想,宫中耳目众多,她根本瞒不住任何人。
今日就算不是月慈,日后不久也会被其他人发现。
金惜软软靠在床头,脸上苍白一片,拉过月慈的手,柔声道:“你记着,你什么都没做错,哪怕不是你,回到宫中也瞒不过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家伙们。”
大概是遗憾太多,这一刻月慈竟隐隐生出了一股冲动,她当即反拉住金惜的手,道:“我会尽量帮你,帮你安胎。”
若是换做旁的奴婢,别说是这样拉扯着皇帝的宠妃了,就是连坐在金惜身边的胆量都没
有。
金惜望着眼前的月慈,按理说只会将其当成一句玩笑话,但,大抵是对方眼中神色太过坚毅,她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