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队长于是抄起一张空白报名表,在“审核人”一栏唰唰签好自己的名字,爽快地拍给了贺悦阳:“明天下午四点体育馆训练,别迟到。”

球队新招的这一拨血液里,贺悦阳是唯一个免试入队的,他用之后一整年堪称惊艳的表现证明了队长的决定堪称明智。

G中以竞赛保送见长,升学率年年惊人,相对地,体育生招得比其他学校少,导致篮球队一直不温不火,近十年的最好战绩也不过是止步于高中联赛半决赛。然而这一年,G中异军突起,如虎添翼,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以零败绩的传奇佳绩悍然闯入总决赛,对阵卫冕冠军闵行N中。

赛前,N中队长出言不逊,带领球员过来喷了一大车揶揄嘲讽的垃圾话,要不是几个理智的镇场拉架,两边差点在更衣室就干起来。啦啦队女生闻风而动,在观众席上为G中率先掀起一波助威浪潮,成功在气势上碾压对方。随后进行的决赛前所未有地激烈,内线烽火燎原,肘击、推搡犯规不断,每一次敌我眼神激撞都擦出了十足的狠意。但贺悦阳没受影响,甚至超常发挥,潇洒地卷起一阵三分雨,百分之八十命中率,全程九个篮板,十五次抢断,一个人狂揽四十一分,终场哨响前更是秀了一波完美的远投三不沾,斩断了N中八连胜的纪录。

庆贺时他与队友撞肩击掌,回头甩了N中队长一记凌厉的挑衅眼神,顺道高高比了个中指,完全不顾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这种傲气不羁的实力派正好是眼下最吃香的珍稀款,观众席上女生几乎疯了,撑着栏杆狂喊他的名字,闪光灯此起彼伏,将他那一幕嚣张的回头定了格,配上一串爱心加感叹号,迅速在校园论坛和朋友圈传播开来。

回校后的总结大会上,带队老师象征性地“批评”了他的挑衅行为,提醒他下回注意形象,别搞得太出格。贺悦阳心领神会,配合着低头认错,然后大方地接受了成倍于“批评”的赞美,在兄弟们的簇拥下举着鲜花和MVP奖牌回班了。

经此一役,贺悦阳全校出名,课间去走廊打开储物箱换本书都能哗啦啦掉出来一地粉色卡片。

追着他加微信的女孩儿仿佛春天里的韭菜,剪一茬,冒两茬,一茬一茬无穷匮。偶尔他在朋友圈发个训练日常或者逗猫日常,点赞的头像能跟拼图似的排满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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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是篮球队的训练日,下午三点四十下课,贺悦阳推开教室后门往体育场走,大半个班的女生蜂拥而出,热热闹闹跟在后面,颇有点粉蝶逐花的意思。

教室前排一个清冷脸男生收拾好纸笔和课本,把东西装进了书包。

他回头瞥了眼贺悦阳的空位,又瞥了眼拥堵的后门,薄唇轻抿,透出一丝讲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来,然后推开无人问津的前门,独自向五楼小教室去了。

贺悦阳拐过一道弯,走上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天桥。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扭头远望,就见长廊上一抹瘦长冰冷的背影走到尽头,消失在了楼梯处。

真是一把冰刀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冒寒气。

他嗤笑一声,收回视线,帅气地朝身后的女生们扬了扬手,笑着招呼道:“来,姑娘们都跟:!”

然后领着女生们一溜儿小跑,欢悦地奔向了篮球场。

五楼小教室是G中数学奥赛队的专用辅导间,门口挂着一幅高斯像,里面两块大白板,四层书架教辅,三十二个座位,还有一大箱无限供应的再生草稿纸。

清冷脸男生第一个进教室,惯例坐在了第三排中间,又惯例用一只笔袋占了相邻的空位。

这是全教室最好的位置:正对白板,视野清晰,距离不近也不远,免去了仰头的疲累。

半分钟后,一个板寸头男生具悠着进来了。他把沉甸甸的书布往那空位上一砸,乐呵呵地讨商量:“沈愉,你旁边给我坐呗。”

沈愉按住被弹开的笔袋,往回推去一尺,再次占住了那个座位。他而无表情地对板寸头说:“这儿有人了。”

“干吗呀?贺悦阳今天不是有训练嘛,谁知道他几点能来,说不定干脆就不来了。”板寸头挺不高兴的,铁柱似的翠着不动,“起开,我坐这儿。”

沈愉也不多话,直接回绝:“不行。”

板寸头一口气噎住,极其不甘心。他居高临下地跟沈愉对峙,想瞪到对方松口为止,没想到这个看似好欺负的男孩神色平静,眼中一点儿波澜都没有。板寸头先熬不住了,翻个大白眼,捞起书包绕到后排,“砰”一声砸得桌震椅翻:“什么玩意儿啊,我他妈看贺悦阳领不领你的!”

沈愉没搭理他,摆正笔袋,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四点钟教室坐满,脑门瓦亮的老邓夹着一摞习题资料进来,一边发资料一边环顾教室,粗粗点清人数,果然又缺一个。他不用点名都知道谁没来,大声质问:“贺悦阳呢?又哪儿浪去了?”

板寸头举手:“他玩球呢。”

沈愉一压眉峰,侧眸冷冷甩了板寸头一记眼刀,转而平和地向老邓解释:“不是玩球,周二周三篮球校队有训练,贺悦阳是主力,他训练去了。”

老邓才不管什么玩球和训练,手里白板擦如同惊堂木重重一拍,恨铁不成钢地怒骂:“别给他找借口!玩心这么大,还篮球队,真当自己是普通班学生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挥霍?下学期就比赛了,他要是把一奖给我玩没了,沈愉,你就这么跟他说,连自招推荐信我都不给他写,让他脑子拎拎清楚,晓得伐?”

沈愉抿了抿唇,低声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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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下课还剩二十分钟的时候,贺悦阳终于推门进来了。

他穿着灰色校服运动衫,模样倒挺规矩的,但头发水淋淋、毛扎扎,一根一根笔直竖在脑袋上,活像只炸了刺的怒河豚,脖子上还挂着一块湿透的毛巾明显刚从球场上下来,随便冲了个头,换了身衣服,胡乱倒饬一把就来蹭辅导课尾巴了。

他笑着朝老邓问了声好,同时敏捷地一偏脸颊,一粒子弹粉笔头擦着眉毛飞了过去。

老邓嗓门洪亮:“还要我请你坐下?!”

“不敢不敢。”

贺悦阳笑嘻嘻地摇头,迎着老邓的目光炮火径直走到第三排,大马金刀往沈愉旁边一坐。沈愉目视前方,神色未变,呼吸却暗暗急促起来,小臂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他攥着手里的笔,耳根隐约有些发烫。

“小鱼,笔记借我看看呗。”

贺悦阳相当不要脸地来抢笔记本,沈愉作势按住,手指却其实没使劲,于是笔记“不幸”被抢走了。

“完全二分图、连通图子图、霍尔定理……老邓真有意思,讲图论。”贺悦阳大方翻阅着沈愉字迹工整、插图清晰的笔记,一目十行地看了几页,小声吐槽道,“记这么认真干吗,又不会考。这五年图论的考点一次都没踩过,沈愉,你不会不知道吧?”

沈愉答:“不知道。”

贺悦阳耸了耸肩,百无聊赖地托以道,“陈年老货讲一百分钟,老邓也太偷懒了。”

他说话时漫不经心地看着沈偷,其实没别的意思,可沈愉被这束灼热的目光烧慌了,用力抽回笔记,低下头,叮着纸页上层次分明的重点和非重点,语气冰冷地抛出一句:“贺悦阳,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个厉害的老爸,可以提前给你辅导。以后别看我笔记了,反正我记的东西都没用,我的新货对你来说都是陈年老货。”

我也不会再认真记了,画图不用直尺,重点不换彩笔,反正……反正你也不领情。

“有病啊,好端端的怼我爸?你没学过图论怪我爸?”

贺悦阳心中老爸天下第一,听不得别人瞎酸。他很不高兴,借着翻资料的动作报复性地撞疼了沈愉的胳膊肘。

下课后,他俩一起被老邓叫去了办公室。

贺悦阳负责挨训,沈愉作为关系最近的同学兼室友负责旁听。老邓苦口婆心,翻来覆去地讲道理,大意是竞赛在即,前途要紧,篮球偶尔打打可以,但不许沉迷,主要精力还得放在做题上。贺悦阳是那种师长面前特乖巧的孩子,向老邓保证一定刻苦用功,绝不荒废学业。

“沈愉。”老邓训完贺悦阳,又转向沈愉,“你们一个班的,又是室友,平常在一起时间多,贺悦阳缺的课你给他补补,正好自己也巩固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