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语气中带着埋怨，这么关键的事，他不开口她竟也不主动提。

“你埋怨我也没用，还不是因为东北太冷了。”冯娟没好气的说道。

秦林说：“那你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东北的冬天一直这么冷，我又不是神仙，还能让它突然不冷了？”

冯娟想了想，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吧，这几天天天下雪，外面零下二十多度，孩子一天天的只能待在屋子里，根本抱不出去。实在没法子抱去照相馆拍照片。”

“那你想想别的办法呀。去不了照相馆，你让女婿找人借个照相机，在家拍两张也行呐。”说到这儿，秦林脑海中犹如醍醐灌顶般，脑筋也转过了弯儿，“对呀，弄台照相机在家拍照片多方便。”

“你说的这倒是。有台照相机，照相片能方便老些。”冯娟认同的点点头。

秦林‘嗯’了一声，说道：“我仔细想了想，照相机的价格也不是很贵，咱大院好多邻居家都有，回头买一台放家里也行，想拍照片的时候随时都能拍，比借人家的方便多了。所以，买一台吧，钱我来出。”

冯娟点头：“这当然好。只是一台好的照相机得两百多块钱吧？还不好买。我在东北这边的百货商店，从来没见过有照相机。就算好不容易来一台，那也是稀罕东西，肯定要被人挤破头抢着买的，咱们不一定能买到。”

“小地方物资匮乏，有钱也买不着东西，京城这边的百货商场各种各样的东西都齐全，照相机的事我来安排吧。”

秦林说着，脑海中已经开始想着托谁去买了。

大院的老张？他儿子好像就在商业部上班？或者隔壁的老马家？老马家的小闺女去年结婚，公公好像是西单百货商场的采购科主任？

以他跟老马家的交情，托他亲家帮忙留一台照相机应该不成问题。

秦林便道：“过几天我让人送圆圆去东北，到时候让人把照相机一块捎过去。”

冯娟点点头：“行。”

秦林最后说道：“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的话我挂了，还有工作要忙呢。”

冯娟说道：“没有了。你忙你的工作去吧，挂了。”

第481章 计深远

挂断了长途电话，冯娟将听筒放回电话的架子上，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广播站墙上的挂钟，发现还差十五分钟就到两点了。

而云乔下午两点钟准时上班。

“哎呦，马上就到点了，我闺女要上班了，我得赶紧回家去。”冯娟连忙站起身，跟广播站值班的接线员女同志说了句：“小王，我走了啊，今天谢谢你了。”

小王笑着朝她点点头：“不用谢，冯阿姨。外面还下着雪，您路上慢点啊，小心路滑。”

“哎，我知道。小王再见啊。”

从广播站出来，风雪迎面朝着冯娟袭来。

冯娟下意识裹紧了衣袖，将脸上的围巾向上扯了扯，随后便赶紧加快脚步往家赶。

路上有积雪，冻成冰之后踩在上面一步一滑，冯娟也不敢跑，只能尽可能的加快脚步，走得快些。

走了好大一会儿，总算回到六号胡同。

冯娟推门进屋，她气喘吁吁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墙上的挂钟，分针走到了十的位置还往上多一点。

差八分钟到两点。

冯娟健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时间上来得及，不耽误云乔上班。

云乔听见开门的声音，从里屋走出来，急切的问冯娟一连串的问题：“妈妈，你给我爸打电话打通了吗？我爸爸他怎么说？婚事回绝了没？”

冯娟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说道：“打通了。”

“我把遗传的利害关系都跟你爸爸说了，你爸爸也答应回绝这门亲事，过几天就让人把圆圆送到咱们这边来。到时候让你哥哥去火车站把她接回来。”

“回绝了就好，回绝了就好。”听到冯娟的话，云乔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了下来，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冯娟看着云乔，一脸欣慰的说道：“你爸爸这个人，一向最是固执己见，什么事情都爱自己做决定，听不进旁人的一点意见。他这次能够一下子就听进去劝，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知识面广泛，懂得这些，把他给说服了，圆圆这次肯定就被他许给人家了。一旦嫁过去，再生个跟那男孩一样的孩子，两个孩子缠着她，将来一辈子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

“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呢！”

“我是圆圆的姐姐嘛。”

云乔笑了笑，难得的帮秦林说了两句公道话：“而且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爸爸。我爸爸他是上一辈的人，骨子里还是老思想，觉得女孩结婚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圆圆脑袋不灵光，所以他肯定更想让圆圆结婚生子了，这样以后也能有人管她，给她养老送终。”

“爸爸本意也是想为圆圆找个依靠，出发点是好的，是好心，只是提前不知道唐氏综合征这个病会遗传。现在知道了，也知错就改了，咱们就不要说他了。”

云乔表现出的理解和宽容，让冯娟心里十分动容。

“云乔，你能这样想，真的太好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带了些哀愁，也跟云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之前我不好意思跟你说，害怕你觉得我也跟你爸爸一样不近人情。其实不止你爸爸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我也想给圆圆找个婆家，你爸爸刚来信的时候，我也动过答应这门婚事的心思。”

“我跟你爸爸一样，有的时候也在想，圆圆她要是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将来就有人给她养老了。也不至于等我走了之后，孤苦伶仃，没人管她。”

云乔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浮现出困惑的神色：“可是妈妈，圆圆她什么都不懂，就这么懵懂无知的嫁去别人家，这样对她真的好吗？”

“好不好的，不到最后谁知道的。但我肯定是不可能养她一辈子的。”冯娟叹气，忧心道：“人都会老，会死。等我老了，不在这世上了，留着她懵懵懂懂的，心智连个孩子都不如的女孩在世上，一个人怎么生存？”

“你不知道社会险恶。社会上的恶人很多的，一个孤女，脑子还不灵光，一旦没有了家人照拂，那些流氓混混老光棍，就跟秃鹫闻着味一样就找上来了。到那时候，就算被欺负了，她估计都不知道怎么告状。”

“别担心妈妈，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云乔听得揪心，抱住冯娟的胳膊，开口安慰她道：“就算您将来不在了，还有我和哥哥呢。”

“妈妈，你不会把我们给忘了吧？我和哥哥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依靠吗？”

“我当然没忘。”冯娟也笑了起来，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当初是我执意收养圆圆，养她是我的责任，不是你们的。这样等我老了，她有自己的孩子照顾她，不至于拖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