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一抬头,就看到任清芝那张放大的俊脸,或许是银色发丝和睫毛自带的冷感,或许是他本身剑修凌厉的气势,任清芝睡着的时候也很冷淡,透露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就是两只手臂都紧紧搂着他,彰显出他其实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淡。
顾北:“喂。”
任清芝:“!”
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眸光森寒锋锐,在望见怀中的顾北时又迅速柔软下来,像是冰雪在滚烫的爱意中消融殆尽。
顾北面无表情地和任清芝对视,对方气息已经彻底稳定,一双黯银色眸子沉静如初,在和趴在他怀里的顾北对视三十秒后,有些飘忽地移开了视线。
但抱着顾北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
“清醒了?”
“……”
任清芝眼睫低垂,不说话。
顾北:“呵。”
“……”
任清芝银色睫毛一颤,还是没说话。
顾北都提不起劲儿跟他算账了,他只想稳准狠地解决问题,单手支着小脸,冷冷道:“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吗?”
任清芝终于给了反应,头微微垂下去,银发也就随之曳在胸前,低声道:“写总结。”
“希望你真的能总结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顾北胡乱拨拉开任清芝扫过来的银发,还是有点怒,拽住一缕狠狠扯了一下,斥道,“继续放纵你的心魔,早晚你会被吞噬,彻底魔化,失去本我,被本能和欲/望彻底支配,变成失败的试验品,报废的小白鼠。”
任清芝揽住顾北腰肢的手臂骤然收紧。
顾北语气又恢复了一向的淡漠:“不过这太可惜了,我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昨天之后,你的心魔暂时被安抚了下来,这段时间应当都不会发作,你尽快找到自控的办法,我也可以适当配合。”
“你似乎沉溺在了入魔后的感官之中,我要提醒你,如果我哪天发现你故意放纵魔化,就为了这点小甜头,那也说明你的意志根本不足以支撑后续实验,我就会废除这个实验。”
顾北冷漠地看着任清芝,目光锐利又精确,仿佛任清芝在他眼里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就是个价值亟待评估的物件儿。
“不要在我面前找死,真的会死。”
见任清芝还是垂着头沉默,一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顾北抬手抵着对方眉心,强行让任清芝抬头和他面对面,冷冷道:“师尊,明白了吗?”
“……嗯。”
任清芝最后终于看向了顾北,经过昨天之后,暗淡的银眸恍惚间比以往透亮了一些,却又似乎还是那雪玉蒙尘的样子,低低应了一声。
顾北点点头,也不多待,就要从任清芝怀里挣出去,头发却忽然被扯了一下。
两个人都是一愣,顾北才看到还被任清芝虚握在手中的黑发和银发的结。顾北眉头皱了下,抬手随意地切断了那缕被结发的发丝,而后转身就走。
打开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清冷一如既往的嗓音。
“早餐……想吃什么?”
“豆浆油条。”
顾北淡淡答道,而后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
“师尊,你终于出来了!”
出门没走几步,一大只英俊青年当头扑了上来,顾北面色不变,直接抬手一掌,呼啸掌风响起,把凌沉打飞了三米远。
“咳、咳咳……”
凌沉狼狈地落地踉跄几步,顾北这一掌没怎么用力,但也不是常人能接下来的。
捂住胸口咳嗽几声,他只觉得喉中泛起微微的血腥味儿。
但凌沉这段时间一直被任清芝十杀,对于疼痛的忍耐力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种轻伤都不算的伤势不能阻止他继续凑到顾北跟前。
当初顾北把任清芝收拾了,进到房间,一进门就用灵力封锁房间。外面追过去的三个男人谁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但是可以看到没人出来。
被扔到外面的三个男人心里都不好受,不过现在陷得最浅的姬重潇只是不虞地抱臂站了一会儿,就离开自行消化刚才看到的武学感悟了,邵鸿雪和凌沉则是一直在门口呆立着。
晚饭时间到了,房间里依旧没人出来,月上梢头,依旧没人出来。
邵鸿雪虽然心乱如麻,但也不想在任清芝房门口守着,这让他想起那个晚上,顾北分明先去找的他,最后却到了任清芝房间里,而他找到了这里,却只能隔着门板说话,连顾北一面都无法得见。
正如现在,一扇门,仿若天堑。
于是,邵鸿雪也离开了任清芝房门口,去到了甲板上,房门处只剩了凌沉一个。
凌沉高挑的身影就这么一直一直站在门口,漆黑的眼瞳中泛起大片血丝,脊背从昂扬地挺直,到疲惫地微弯,一站就是一夜。
他不敢想,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但大脑一片纷纷麻麻,各种令他绝望的画面强行出现在脑海里。
他想离开装做自己不懂,却完全无法迈步。
师尊……
凌沉炽热的心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麻木,滚烫到极致,似乎也和冰冷到极致的感觉没什么区别。
一切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他只希望,师尊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这个徒儿。
“师尊,师尊……师尊不要生徒儿的气……”
要是以往被顾北来这么一掌,凌沉可能就默默避开了,但这一次,他还是执拗地凑了上去,这回倒是没再抱过去,但还是紧紧跟着若无其事往前走着的顾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