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阮钺把他的头摆正,冷毛巾敷在额头上,被子严严实实地掖在下巴下面,然后握住他被子下面烫手的腕子,从腕关节一直摸到纤细瘦弱的手背、手指。

“谈意惟,我……”安静的卧室里,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点潮汐般的温柔,“我对你……不是消耗性的,地球的氧气,呼吸再多次,也不会用尽,对不对?”

谈意惟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动了动,并没有醒来。

阮钺守着床边,一直在想,谈意惟这样,让人怎么能放心呢?

他以为,自己在保护谈意惟这件事上已经很有心得,但还是不能面面俱到,毕竟人不能生活在真空之中,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会有攻击,有中伤,他不可能替谈意惟完全隔绝掉这些风刀霜剑。

他也发现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用过于急躁,甚至有些粗暴的方式来替谈意惟“讨回公道”,在愈来愈复杂的成人世界里,保护自己和保护所爱的人,都需要更多的智慧……还有资源。

无论是人脉还是财力,有资源,就会有更强的解决问题的能力。在这一点上,迟映鹤确实要比自己厉害得多,他捏着谈意惟的手指,表情阴沉地想。

谈意惟病了一星期,痊愈以后刚好就进入考试周,卧床休息的时候,阮钺一直在旁边给他读课本、课堂笔记,他问过,阮钺自己的考试怎么办,阮钺说,5+3学制怎么样都有硕士读,而且功夫在平时,不用集中突击也没关系。

谈意惟觉得,阮钺对他真的很好,好得过了头,以后如果有一天要收回这种好,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寻死觅活地闹。

第一门考试在周二上午十点,谈意惟九点半来到考场外面,同班同学们三三两两背着包,或者靠着墙,或者倚着栏杆,都在埋头苦背,嘴巴里嘚吧嘚吧反复念,像一群高中生在上早读。

他也找了一个墙角,卸下背包,从里面掏出笔记,靠在被漆成油绿色的默默地看,看了一会儿,感觉耳边呜啦呜啦背书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扭脸,看到扎堆复习的同学们,有一些开始频频地朝他这边看,背书声也变成了小小声的交头接耳。

心里咯噔一下,他慌张地按紧了脸上的口罩,本来这学期起,他在学校里面戴口罩的次数已经少了很多,但出了举报的事之后,走在路上,就总觉得被人充满恶意地打量,而现在这种感觉终于找到了实在的依据。

他惊恐地望了望那些同学,被看到的人赶紧收起八卦的表情,低下头佯装专心背书,还不忘隐秘地对同伴挤眉弄眼地暗示一番。

谈意惟捏紧了手里的笔记本,心惶惶地震颤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在说我的事吗?被举报的事传出去了吗?他们都相信了吗?

九点四十五分,监考老师开始催促外面的同学入场,谈意惟把笔记本收起来,快走两步,拦住了刚才看着自己说小话的一位同学。

他紧张得嘴唇在抖,腿也在抖,但还是强撑着挺住了,他知道,如果在开始考试之前不问清楚这件事,就一定会在答题时心不在焉,胡乱猜测,为了迅速摆脱掉这种有害专注的,忐忑不安的心情,他鼓起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开口向那个在头发上染了至少五种颜色的男生发问: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刚才是在讲我吗?”

【作者有话说】

做榜单任务,下周四之前会再更近一万字哟

◇ 第53章 50.“男朋友,你回来啦”

“哈哈,没有啊,你想多了吧。”

男生晃了晃头,五颜六色的脑袋扎得人一阵一阵眼晕。

阮钺说得果然没错,鲜艳的颜色是更容易让人感到焦虑,谈意惟不合时宜地想到这句,心里更加烦躁起来,他不相信男生的话,拉着人不让走,已经快到开考时间,监考老师从教室里探出一颗头,不高兴地喊叫:“哎,那边两个,还在磨蹭什么?”

男生吊儿郎当无所谓,看着谈意惟渐渐涨红的脸,还觉得有点好笑,谈意惟长得好看,谁不喜欢逗弄一下好看的人呢?他起了坏心,猛地收了一下自己被拉着的手臂,看着谈意惟被带得差点撞在自己身上,憋不住笑出了声来。

“神经病,快考试都堵不上你那张嘴。”突然一个女声响起,五色头回头看去,见到是绩点常年稳居专业第一的一个女生,他惯会看人下菜碟,立刻换了副表情,讪讪地笑着说:“郎姐,我啥也没干呐,这不是他非拉着我不叫走么。”

郎金月刚才一直躲在旁边专心复习,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八卦的小组,但好像也很清楚这些人在讲什么一样,她又瞪了五色头一眼,扭过脸对谈意惟说:“试还考不考?他们说了你什么很重要吗?想知道什么考完来找我,我和你说。”

郎金月束着头发背着包,说完就直接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谈意惟下意识松开了抓着男生的手,咬了咬嘴唇,五色头对着他龇牙咧嘴地做了个二流子一样的鬼脸,跟在郎金月身后走进了考场。

谈意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到考前十分钟开始响铃,才快步进了教室。

不知道为什么,郎金月的话好像让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或许也是出于一种不服输的心态,这么容易被别人的话影响,实在太弱了,不配和优等生们一起竞争。

受到强者姿态的感染,他在座位上坐好了,拿出黑色中性笔,深呼吸了五次,努力将一切杂念排出脑海。

十点整,考试准时开始,这门课考西方美学史,妥妥的背诵类、理论类科目,他勉强稳住心神,一道一道答下去。

从名词解释到填空题再到论述大题,考的知识点都很碎,他不是很擅长理解理论,好在平时上课还算认真,凭借从小被应试教育训练出来的脑瓜,也基本上没有答不上来的,多少都能写上两句,做完整套卷子,对能拿多少分已经有了点数。

因为注意力被考试占据,渐渐也几乎忘记了开考前的不愉快,交卷之后,他揉着大拇指下面酸痛的腱鞘走出教室,看到郎金月靠在门外等他。

“去食堂吗?”郎金月开口约他吃饭。

他和郎金月并不熟,说实话,他其实和班里大部分人都不熟,毕竟不住宿舍,平时人也内向,再说了,平时他也习惯去找阮钺一起吃饭,在班里连饭搭子都没有,只有在做小组报告的时候才有机会和其他同学接触。

郎金月看他露出犹疑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了,催促他说:“你不是想知道他们讲你什么吗?走啊,我告诉你。”

比起创作型的同学来说,郎金月更想走学术道路,平时总是独来独往,大部分时间都在泡图书馆,和其他人的交往也不多,但她毕竟住在宿舍,对于班级里流传的消息、新近发生的大事总是比谈意惟更了解。

谈意惟看了看手机,十一点三十五分,虽然在考试前,他鼓起勇气去问了那些人是不是在背后讲自己坏话,但现在,他还真的有点怕听到事情的真相。

如果真是一些流言,一些诋毁,他不知道自己脆弱的神经还承受不承受得住,会不会当着女同学的面崩溃失态,那样的话就太尴尬,太难看了。

郎金月一看他那个磨磨蹭蹭、犹豫不决的样子就难受,于是首先转过身去,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本来她也不想管这桩闲事,但看着那些背后造人黄谣的同学,没有真凭实据的事,讲得那么难听,那么不堪,总觉得如果冷眼旁观的话,比较有违她的道德底线。

她一向好强,对自己各方面要求都很高,还有点道德洁癖,很瞧不起那些没水准的人,忍不住还是想提醒一下谈意惟。

谈意惟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给还在考场上的阮钺发消息,说自己先去吃饭了,晚上回家见。

到了食堂,打好饭,郎金月坐定了,对谈意惟说:“你知道你男朋友跑去找陈序的事吗?”

男朋友?陈序?谈意惟听到这话惊呆了,陈序是他们的辅导员,“男朋友”说的是阮钺吗?不对呀,阮钺怎么肯承认的呢?之前被调侃一句都会有那么大反应,怎么会向外透露两个人这层“情侣”的关系呢?

郎金月看他不说话,自顾自地继续揭发:“简单来说,就是你男朋友跑去陈序办公室,说你被举报那事儿是诬告,说他才是你男朋友,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呢,当时刚好有人去找辅导员签字,听到了,传开了,说你脚踩两只船,校外一个男朋友,校内一个男朋友。”

校园内本来就容易滋生八卦,传得过分了,就成了谣言,在以宿舍为居住单位的地方,谣言又总是传得特别的快。

“哦对了,”郎金月继续说,“你男朋友是医学院的?有人认出来了,之前还上过同城热搜那个?去江滨画院那回,也是替你出头去了吧?他们都说你男朋友真的傻,头上绿得冒油了,还上赶着替你作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