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渐渐地,人们都横七竖八地在座位上睡了,售货员依然时不时推着小车卖水果,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车每经过一次,水果的价钱就会更便宜一点儿。

半夜,有人忍不住烟瘾,跑到车厢连接处来抽烟,谈意惟被刺激到呼吸道,开始有点咳嗽,阮钺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睛,看到谈意惟慢慢坐直了,捂着嘴在咳,他皱了皱眉,又给人吸了一口药,漱了口,然后走过去和吸烟的人交涉。

吸烟的大哥还算通情达理,听到说这边有人不能闻烟味儿之后,猛地又抓紧吸了两下,就把烟掐了丢进垃圾桶。阮钺回到座位,拿着自己的水给谈意惟喂了几口,当售货员推着卖水果的小车再一次经过的时候,他买了一兜橘子,给困得迷迷瞪瞪的谈意惟润润嗓。

谈意惟吸了药之后很快不咳了,就半闭着眼睛等投喂,一瓣一瓣地吃了一整个,又脑袋一歪,靠到阮钺肩头,舔了舔嘴唇,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

“阮钺,你怎么这么好呀?”

阮钺剥橘子的手一顿,尔后平静地反问:

“好什么?”

谈意惟已经困到无法思考,整个人歪着贴在阮钺身上,嘴里一个音节也发不明白。

好什么呢?好可靠,好体贴,好……好喜欢,一个念头隐隐约约地在意识中成形,这感受十分鲜明,内涵却混沌不清,也不知道是喜欢现在这种感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他就再一次沉沉地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今天在医院待了一整天,,没能更新很多,明天会加油的!

第20章 20.生命补剂

谈意惟从来没过过这么开心的一个春节。

从除夕到大年初八,学校对面的饭店、商店大多都关门,学校里只有第五食堂还在供应三餐,他们下了火车,就坐地铁去了市中心的大超市,买了对联、年货,还有蔬果鲜肉,大包小包地提回出租屋过年。

谈意惟给手机充上电之后,还是给谈新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先回学校去了,请爸爸不要担心,谈新没多说什么,又给他打了一笔钱。

收到转账之后,他心情复杂地把手机收起来,转过脸去看门外正在贴对联的阮钺。

阮钺个子高,不用踩板凳,一伸手就够得到门框最上边,他拿着对联比划一下,喊谈意惟出来看看有没有歪掉。

谈意惟应了一声,窜出来,站在对门的位置,抱着手臂打量了一下,比一个OK的手势。阮钺用透明胶把上下联贴好,又去屋里拿了小板凳,踩着贴上了横批。

“吉星高照。”

谈意惟小小声地念了一遍,觉得有点开心起来。

新的对联,新的装饰品,还有厨房、冰箱里满满的食物,都在向他昭示着,这是他和阮钺的家,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在这里,没有莫名其妙的责骂,没有近乎虐待的冷暴力,只有温馨、安心,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对,很多很多的爱,他觉得,自己和阮钺这种过于密切的关系背后,应该是有爱在支撑,不仅仅是朋友,阮钺才应当是他真正的家人。

他走到阮钺身边,小心地问:“你爸妈有联系你吗?有没有叫你回去呀?”

阮钺从板凳上下来,抬头检查了一下成果,拍拍手上的灰,说:“嗯,我没接,不用管。”

谈意惟犹豫一下,又说:“你妈妈会不会担心?”

阮钺把板凳收起来,另一只手去推谈意惟的背,把人推回门内,转移话题道:“晚上想吃什么?包饺子可以吗?”

谈意惟点点头,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包饺子,本来是中国人过春节的一个传统项目,但谈新与何云从来不做这种麻烦事,都是买了速冻的煮了了事,谈意惟很高兴能和阮钺一起做家人应该做的事,兴冲冲地拉着他就要进厨房,阮钺有点无奈,想让他先回卧室补会觉,等和好面拌好馅儿了再喊他。

谈意惟昨天晚上在火车上确实也没睡好,但比起要和阮钺一起包饺子这件事,这点疲倦算不了什么,他扯着阮钺的小臂,还是把人拖进了厨房。

谈意惟没有和面的经验,更不会调馅儿,阮钺打发他先去切姜切葱,然后拖出来橱柜里的中筋面粉,少量多次地混了水揉成团,放到案板上给谈意惟玩一会儿,自己去拿出刚买的鲜肉剁肉馅。

谈意惟接手了面团,开始花很大力气上手揉,他在动手操作的事情上一向很聪明,很快就把面团揉得又漂亮又光滑,最后再根据阮钺的指导搓成长条,放到湿布下面备用。

做完这些,他脸上沾了不少面粉,还在很骄傲地等表扬,阮钺把五花肉切成丁,又用两把刀的刀背细细地剁了,一扭头看到谈意惟的小花脸,好笑地挑了挑眉,把人拉到卫生间去擦脸。

阮钺很细心,等水龙头放出热水才打湿毛巾,谈意惟在高三美术集训的时候因为太刻苦得过腱鞘炎,刚才高强度揉了五分钟面团,又开始举着手说有点痛,阮钺把他眼镜摘了,拿着温热的毛巾糊在他脸上,一边仔仔细细地擦,一边说:“我一会儿给你找点膏药贴。”

毛巾像某种大型动物湿润的舌头,让谈意惟觉得整张脸都被罩在热的蒸气之中,一下又一下,像是被舔舐的感觉。阮钺微微弯下腰,掰着他的下巴,仔细查看他脸上、耳后、脖颈的细小粉末,被阮钺注视的感觉很好,不是那种受到凝视的不自在,而是一种被关心、被爱护着的温柔的愉悦。

毛巾一点也不烫,但谈意惟的耳朵开始热起来,然后漫延到脖子、胸口,心跳得越来越快,他有点撑不住了,连忙从阮钺手里抢过毛巾,说“我自己擦”,然后就把毛巾展开,盖住整张脸,掩饰性地上下搓动。

阮钺走出卫生间去帮他找膏药了,他才慢慢平复呼吸,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以前阮钺也不是没给他擦过脸,什么时候竟然见外到被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紧张了呀?

在剩下的假期里,他每天都在这样想着阮钺。

虽然人就在自己身边,天天都在一起,但还是觉得不够似的,想要多看阮钺几眼,也想要阮钺再多关注自己一些。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阮钺对他那么好,自己难免会多产生一些依赖感,更何况现在两个人长时间地共处一室,在独处之中,一些细微的感情被放大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种日渐激烈起来的感情慢慢变成了他创作的灵感。到开学之后,艺术学院会举办一次开学展览,展出学生的艺术作品,他早早地就报了名,并且已经开始着手制作自己的这一件展品。

他做了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形框架,是照着阮钺的比例做的,但是没真的画个人在上面,只是用了黏土盖在框架上,慢慢修饰、打磨,做成类似矿石的纹理和质地,又买了一次性输液管,一头插进这块人形“矿石”的心脏位置,另一头打算用医用纱布粘在自己手背上,管子里灌上用色素染红的水,就像是人形“矿石”源源不断地分泌出红色液体,再通过“输液”的方式注入自己体内。

这件作品,谈意惟给它起名叫做“生命补剂”,虽然不能说是具有多么宏大、深刻的意义,但其所展示的,就是谈意惟目前感受到的,以及想要表达的东西。

他觉得,阮钺就是他的“生命补剂”,虽然看上去又冷又硬,实际上一直在用非常细致的方式给他的生命输入能量。

人类的生存,不仅需要阳光、空气、食物和水,还需要很多很多的情感支撑,这么多年以来,谈意惟赖以维生的情感支撑,大部分都是从阮钺那里来,如果没有阮钺,他早该于当初那个寒风凛冽的雪夜,像一颗柔弱的小草一般,冻毙于人世间残酷的风雪中了。

第21章 21.“这是你那个男朋友?”

在开学展那天,谈意惟再次见到了孟流。

展览是上午9点钟开始,除了做好人形“矿石”以外,谈意惟给自己也置办了一身行头:在一身灰色的打底衫上贴满了同色系羽毛,又戴了一个自制的鸟头头套。

鸟的意象是表示轻巧而弱小的东西,灰色的羽毛则体现一种自我认知他觉得自己总是灰扑扑的,无论是平时的形象,还是精神的面貌,都是一样的灰头土脸,黯淡无光。

他一大早就来到展馆,把输液管贴好了,蹲坐在人形“矿石”旁边,开始无声的表演。

参加展演的学生不少,孟流也是其中一个,他和谈意惟同系,但高了一个年级,这天他没穿女装,只是往头上套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在展馆里到处跑,作飘来飘去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