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出手的速度哪里比得上一个每天训练的哨兵，被宴戈不动声色地躲开，并且让宴戈迅速清醒。

这就是现实。虞知乐的床上出现了一条人鱼，而虞知乐不知所踪。

这是人鱼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现身，他实际上一直存在于虞知乐体内，却沉睡了整整十六年，一朝被唤醒，完全反应不过来，呆坐在床上，要不是他还在眨眼，看上去就像一个过于精致的人偶。

宴戈走到床边，却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在第三军的这几年，他也算是处理过大大小小不下各种各样的紧急事件了，但这一次实在超纲，就算是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让大脑再次转动起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件事一定和虞知乐有关，他必须先找到虞知乐。他倒是不太担心人会消失，这毕竟是在第三军的星舰上，他的最高权限可以让他瞬时通过腕表调出不久前的监控，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条人鱼的五官，分明就是虞知乐的样子。只是改变了发色、变成了鱼尾，让他的气质完全不同，宴戈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引发了警报的高浓度精神力的来源就是这条人鱼，但这股精神力并不会让宴戈产生排斥，反而让他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这股精神力来自一位等级非常高的向导，但第三军并不存在这样的人，除了分数虚高、却从来没有召唤出精神体的虞知乐。

但是，这是虞知乐的精神体吗？

精神体存在于另一维度，无法被触碰，自然也无法触及现实世界中的物品。宴戈垂下眼，看着坐在床上的人鱼，他身上穿着虞知乐的睡衣，身下是凌乱的被子，和微微塌陷的床褥。

他有了一种不可思议却在此情境下最为合理的猜测。

而此时，人鱼也终于对这个哨兵的靠近产生了反应。只是，他的反应，着实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人鱼对宴戈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宴戈没有多想，他以为是虞知乐有什么话要说，便弯下腰凑过去，没想到一双手臂突然缠上了他的脖颈，比人类体温稍低的人鱼一个用力，让自己的上半身与高大帅气的哨兵紧紧贴在一起，这还不够，他还要把漂亮的银白色长尾绕在哨兵的腰上，这样以来，哨兵就成了他的猎物，无法逃开。

宴戈被这一变故彻底搞懵了。

他26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无助的时刻。被一条童话中才会出现的人鱼强行抱住，不仅如此，对方的动作显然不单纯，嘴唇划过他的喉结，身体来回在他身上蹭，睡衣都被蹭掉了大半，蹭满意之后，还要发出一声让人浮想联翩的低吟。

完全可以称为性骚扰，宴戈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而反应慢了不止半拍的严博刚回过神就看到这样一幕，他站在门口，看向宴戈迷茫又透露着一丝赧意的表情，踌躇再三，憋出一句：“那我走？”

……

好在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人鱼的第一次出现是极为短暂的，他和第三军最强哨兵贴贴并吸入了大量哨兵精神力之后，满意地咂了咂嘴，下一秒，宴戈怀里的人又变回了那个刚开始窜个子的漂亮少年。

而虞知乐只有一个想法。

他为什么没有晕过去。

现实没有给虞知乐自闭的时间，严博开玩笑归开玩笑，亲眼看着人鱼变回虞知乐之后，就提溜着人去了实验室，连同参与者宴戈一起，让刚升职堆了一屁股职务的上将雪上加霜。

好在这一次，关于虞知乐身上谜题的研究总算有了进展。

当时还是凌晨，一轮一轮的检查结束后，都还没到士兵们起床的时间。虞知乐好像始终没有回过神来，整个人愣愣的，问他一句话要反应半分钟，最后累得直接在实验床上睡着了。严博不忍心叫醒他，给他盖好被子，然后递给宴戈一个眼神，两个人走到了实验室隔壁的办公室。

严博到底年纪大了，刚才做实验的时候大脑兴奋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哈欠连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有些事他认为必须第一时间和宴戈确认，仰起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昂贵的咖啡。

“关于知乐的精神体，我有一个想法。”

宴戈也有些累了，但他好歹是个体能强化过的哨兵，又参与过不少耗体力的任务，现在除了眼下有些乌青色，面上倒是没什么疲态。他垂着眼睛，面对这位年长的研究员时，总是放低自己的姿态：“您说。”

“怎么说呢，”严博在斟酌用词，一般来说，他对自己的研究成果总是很自信，难得会表现得如此谨慎且犹疑，“与其说这是关于知乐的猜测，不如说，知乐的情况给我提供了一些灵感，关于精神力的本质。”

这可算是有关觉醒者的最重要的议题，一旦有了成果，或许会直接揭开人类进化之谜。

但就算如此，宴戈也仍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点点头，仍是道：“您说。”

“……”

宴戈这种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严博觉得有些没劲，不过考虑到对方平时就是这样的人，他也没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的假设：“我怀疑，精神力与荷尔蒙有关。”

虽然闯进虞知乐宿舍的时候一片混乱，但他们都没有忽略床上的异样，主要是，那一摊可疑的濡湿和空气中没有散开的味道实在难以忽略。连站在门口的严博都察觉到了，近距离接触的宴戈不可能没发现，但两个人都没挑明。16岁的少年第一次做这种梦，要面子，不能点破的。

而且，人鱼抱着宴戈的样子，明显是在求欢。

不过，虞知乐梦里的会是谁？严博琢磨着，他们这个军舰上虽然也有不少女性，尤其是科研部，但大多数都比虞知乐大了十岁不止，还基本都有对象，平时也没什么接触，不太像是能让他春心萌动的样子。

转念又一想，虞知乐是个向导，而哨兵向导对彼此有天然吸引里，那么，整个第三军，能对高等级向导产生吸引力的就只有……

这一次，严博再看向宴戈的时候，眼神里就带了点微妙的嫌弃。

虞知乐跟在他身边六年，他是真的把人当干儿子在养的，看宴戈可不就是看猪么。虽然人长得高又帅，是个高等级哨兵，年纪轻轻就成了第三军上将，但他们家小知乐才16岁啊！老牛吃嫩草也要遵守基本法吧！

但宴戈也是他喜欢的孩子，所以严博最后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只能自己咽下这口气。

“总之就是这样，我有些把握，八九不离十。要证实这件事，还需要更多的实验数据。”说到这里，他卡了卡，要搜集数据着实不容易，任何事情一旦和性扯上关系，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他最后只能道：“总归，我先给你透个底，让你心里有点数。之后知乐身上要是再发生意外情况，需要你来帮他，其他人我不放心。”

严博忧心忡忡，总觉得解开了谜题也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对虞知乐来说。但下一秒，他又想，虞知乐的精神体居然是人鱼，这也太可爱了。

这件事情他们两个没有立刻向上级汇报，主要是数据太少，甚至连虞知乐变成人鱼的真正契机都没搞清楚，万一只是昙花一现，上面追究起来也麻烦。二人达成一致，暂时继续观察。

只是没想到，他们与人鱼的再次见面，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后。

从任务性质上来讲，第一军、二军类似于“守护者”，而第三军则是“开拓者”。不过在前线探寻就意味着距离未知的危险更近，在宴戈接手没多久后，就遇到了麻烦事儿。

起因是他们在探查某个星球的潜力值时，与搜寻物资的流浪者打了个照面。

流浪者是叛离帝国的人类，因为不愿意接受远星时代不成文的等级制度。他们中间大多数是普通人，也有少部分是觉醒者，但他们之所以难对付，就是因为哪怕是普通人，也是能力出众的普通人。

这不难理解，如果毫无长处，那么待在帝国做个底层螺丝钉，至少能吃饱饭，不用担心生命危险。会叛逃的那些富商、特种兵、科学家，才是最为受不了“觉醒者大于普通人”这一简单粗暴的条例的人。

他们带走了大量的资源，让帝国的科研水平倒退了至少50年，顺带一说，如果不是因为前首富携全家离开，洛家也吃不到这么大的时代红利。

而这一次，宴戈遇上了流浪者中少有的觉醒者，是个哨兵，等级并不高，原本不构成威胁。可是，大概是对方太久没有接触向导，对上宴戈的时候又过于紧张，一瞬间，精神力暴走了。

与他近距离接触的宴戈受到的影响最大，要不是等级差距大，且自控能力强，引发连环暴走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哪怕宴戈在当时勉强控制住了自己，他的情况也依然糟糕。

他陷入了精神力紊乱，表现为无法控制精神力外溢、情绪暴躁、和思维能力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