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阿诺苏满伸出一根指头戳戳她脑门,嘟囔一句:

“跟你爹一样贫嘴!”

说完回身去看唐酆,见他仍旧站得老远,招了招手道:

“你杵那么远作甚?快过来。”

唐酆却面露难色,看了看一直笑而不语的羌默蚩成,未动一步。

阿诺苏满轻哧一声,回身便搂住羌默蚩成肩膀往怀里一带,少女轻笑着靠在师父身侧,仍旧未发一言。

阿诺苏满也不去理会李安唐满眼的疑惑,自顾自道:

“算了,我这徒弟自幼就怕极了唐酆,每每靠近就大哭不止,如今她虽长大了,不若幼时那般怕了,唐酆还是不敢近她半寸。你怎么会在这儿跟我徒弟聊天?”

李安唐抱着枪看着阿诺苏满一副聊家常的模样,想问的话一句也没法说出口,反倒被阿诺苏满问了个张口结舌,挠了挠头道:

“我……我就是来江边溜达,偶然遇到她……诺诺叔叔您怎么会在这儿?”

阿诺苏满笑了笑,眯起眼来盯着李安唐沉吟半晌,幽幽道:

“我的宝贝徒弟被赶到伴江村,我放心不下,自然是要跟着的,你不是想知道她究竟是谁吗?告诉你也无妨,她是茶盘寨送到恶人谷的银雀使,可你也看到了,她是个巫医,平生只会救人,不会伤人,也不必劳烦你们浩气替天行道。”

又是银雀使?李安唐挑眉看着阿诺苏满,仿佛有根细线在一团乱麻中渐渐清晰起来,阿诺苏满没理由对她说谎,可茶盘寨和银雀使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姑娘也是银雀使,那她和戥蛮是什么关系?她口中所说失去音信的二哥又是谁?她知不知道戥蛮如今身在浩气大营?她出现在这儿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阿诺苏满却笑得一脸阴沉,斜斜瞪了李安唐一眼,压低声音道:

“行了,小丫头,你心里想说的都写脸上了,这水平比起那老狐狸沈无昧来可差得远了,茶盘寨的事你还是回去问月冷西吧,至于她,她对你们没有威胁,你不要害了她,还有,见着我的事,也不要对别人提起,如今我已不是恶人谷的人,自然也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兴趣,我只是来保全我的傻徒弟,可不想跟你们再有什么瓜葛。”

说完他扯着羌默蚩成转身要走,嘴里又念叨一句:

“况且我也一点都不想见那个月冷西。”

李安唐被他的话说得云里雾里,长辈们的纠葛她并不太清楚,见他没有停留的意思,便也不好强求,拱手道了声别,目送他们顺着江边离开。

如此一闹她也没了兴致,索性拎着枪往回走,一路都在思索那根可能将一切都串起来的细线。

如果羌默蚩成说的二哥就是戥蛮,那么她并不知道戥蛮现在身在何处,以及她口中早亡的大哥,便是那死在潼关的龙蚩?

茶盘寨,族长,三兄妹,银雀使,恶人谷。如果将这些都串起来……

李安唐脑中突然出现一个意外的想法,但她还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阿诺苏满说月冷西知道茶盘寨的事,但愿月冷西有耐心将她想知道的说给她听。

李安唐甩着枪快步迈进大营,径直往帅帐走去。

果然如她所料,帅帐里惯常在的三个人一个都没少,凌霄看上去眉头深锁,似乎又有什么烦心事了,一旁的沈无昧倒是仍旧那副闲散模样,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月冷西更冷峻了些,眉目之间覆了层冰霜一般。

看来时机并不好。

李安唐来回看着三个大人神色,磨磨蹭蹭进了帅帐,却迟迟没有开口说出来意。

月冷西平日话便不多,鲜少愿意跟谁解释什么,听说就连早年间身上背了天大冤情也一连几年只字不提。这样的人要如何才能跟李安唐知无不言?

她的犹豫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李安唐年纪尚轻,虽跟沈无昧学了些沉敛,可阅历不足,火候不够,脸上藏不住秘密,还做不到沈无昧那般波澜不惊。

凌霄扫了一眼沈无昧和月冷西,叹了口气道:

“安唐,你有什么话就说,不必拘泥。”

李安唐有些为难地看看师父,又带着一丝怯意看了看月冷西,咬着嘴唇想问又不知道和不合时宜,沈无昧却轻声笑笑,一双细目蜻蜓点水一般掠过月冷西寒冷的侧脸,悠悠开口道:

“安唐啊,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啊,如今局势微妙,现下我们三人都在才正好呢。”

他话语中意图明显,连李安唐都听明白了他所指为何。

若是她单独去问,月冷西大抵不会倾囊相告,而凌霄和沈无昧所知也不见得就是全部,只有他们三人都在,才能将所有不能为人言道的内里统统翻扯出来,而又不至于遗漏或是刻意隐瞒。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无论对李安唐,还是沈无昧。

沈无昧多年来无法从月冷西嘴里打听出来的细微末节,在此时便都要借着李安唐袒露在阳光下了。

月冷西心知肚明,却也不得不默许,他微微回眸,淡淡瞥了沈无昧一眼,回应他的是沈无昧狐狸般的笑脸。

李安唐无法解读沈无昧是否有更深层的用意,她急着将能串起来的线索连成一条直线。

“月叔叔,安唐也无需隐瞒,近日来我在江畔偶遇一苗疆女子,名唤羌默蚩成,您可识得她?”

月冷西看着李安唐的脸,微微摇头。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沈无昧这会儿突然笑起来,看着李安唐摆摆手,纠正道:

“安唐,要问问题,首先要清楚你问的对象是谁,对症下药,方能让对方正确回应你,懂吗?”

李安唐眨眨眼,没想到这个时候沈无昧仍在有意无意指点她,忙认真盯住沈无昧,沈无昧继续道:

“月大夫往常从不会记着无关的人,无论是样貌、名讳、品性,你突然说出这么个名字,对月大夫来说等同于无用功,就算他曾听过,大抵也记不得吧?”

月冷西皱眉,不冷不热瞪了沈无昧一眼,却是一脸不置可否。沈无昧说得没错,就算是日日跟随在他左右,只要他不认为有必要,也照样不会去刻意记得。

沈无昧倒不以为意,示意李安唐重新发问。李安唐想了想,再次开口道:

“银雀使龙蚩其人,想必月叔叔是记得的,如今身在大营的戥蛮,便是龙蚩的胞弟,他们都来自苗疆茶盘寨,戥蛮在来此之前据说也是银雀使,月叔叔,为什么他们两兄弟都是银雀使?茶盘寨和恶人谷究竟是什么关系?”

问完她没去看月冷西,反而有些紧张地望向沈无昧,却见沈无昧虽无赞许,却也点了点头,方才安下心来。

月冷西脸色却有些苍白,似乎银雀使是他十分不想谈及的事,但他现在也别无选择。

“茶盘寨,是苗疆中为数不多的受恶人谷辖制多年的苗寨,至于缘由,我也不甚明了,只听闻他们曾被恶人谷中高手所救,自那时起便承诺,每任族长长子都必须前往恶人谷效力终生,以银雀挂饰为信物,因此被称为银雀使。恶人谷第一任银雀使已不问世事,隐居于恶人谷炎狱山,第二任便是龙蚩。”

说到这里,月冷西顿了顿,脸上一抹哀痛之色稍纵即逝,他咬了咬牙,似乎不愿再说下去。沈无昧却看了凌霄一眼,笑着接下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