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也不想?动尸体,但是囚服还是要回收的,祝缨慢吞吞走了过去,将?潘宝的囚服解开。拽起一只袖子,再将?尸体一推了个骨碌,就将?一件在地?上滚过的囚服除了下jsg来?,站起来?抖抖灰尘,拿到通铺那儿仔细地?叠了起来?。
狱卒不耐烦地?道?:“在这里了还穷讲究什么?你过来?,把他腰带摸一摸,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祝缨转身,无辜地?看着他,狱卒骂道?:“聋了吗?快点过来?!”
祝缨才慢吞吞地?走过去,肩上又被刀鞘抽了两下。狱卒催促道?:“翻翻看,有什么银钱、金簪子银坠子……”
摸尸体啊……祝缨想?,慢慢地?弯下腰,伸出?手去。狱卒道?:“快点!”往她小腿上踢了一脚。
祝缨进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只有一把钥匙。事?实上,犯人进牢里,也不给带金银、利器之类。祝缨来?的时候因为?是从万年县转来?的,除了镣铐之后就没?有再多搜身,所以钥匙得以保存。而潘宝进来?的时候显然是搜过身的,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
祝缨道?:“没?有,就衣裳。”
狱卒皱了皱眉,道?:“晦气!”潘宝的衣服也不够体面,否则倒可以扣几件绸的、夹的拿出?去或送人、或卖掉……
他又指挥祝缨把尸体的鞋子脱掉,看看有无夹带。竟真的在里面翻出?了一点银子,狱卒接了银子,说了一句:“这么点。”就出?去将?牢门?锁上了,将?潘宝的尸身也留在了牢房里。
祝缨指着潘宝的尸体问斯文男子:“就……这……就这样了?”
斯文男子道?:“明早他们会来?搬取尸体的。放心,还能再问他的家人要点收尸的钱,有钱赚,他们不会不管的。”
祝缨默。
到了通铺上,将?潘宝的被子拿了,往最边上的位置那里一放。转到这间牢房没?人给她被子开始,不到一个时辰,她有了自己?的被子了。通铺也宽敞了许多,睡觉的时候,只要不是故意,邻铺就应该不会挤到她。
最靠外的人挨着马桶睡,这倒不是个意外,祝缨主动往这儿一窝,自然也不会有人让她不要这么睡。只是,想?间牢房里六个人,一个死?的挺在地?上,剩下五个竟只有老马和祝缨心中不慌。
其他几个人,包括老胡,看着凶悍,也没?有与死?尸共处一室过夜的经历。他们有的爹娘还没?死?,有的爹娘早死?都没?印象了,守灵的事?儿都没?经历过,怎么能有这样的经验?
老马盖着被子睡了,祝缨拢了拢通铺上的草,一根一根捋起来?。
斯文男子睡不着,将?别人拱到一边,挨着她,问道?:“你干嘛?”
祝缨道?:“睡不着,我编个草垫子。”
斯文男子瞪大了眼睛:“啥?”
祝缨不再理他,手上慢慢地?动着,斯文男子终于放弃了。祝缨编了一阵儿,从潘宝身上摸了两张草纸,慢吞吞地?到马桶边方便。斯文男子一个翻身,捏着鼻子背对?了过去就不该过来?,臭啊!
祝缨又编了一会儿,这铺上的草也不多,祝缨铺草垫子的手艺也寻常,编了个薄的堪堪有尺半宽、两尺来?长的就往身下一垫,再将?被子对?折,一半铺、一半盖,祝缨合上了眼。
心想?,听起来?本府少尹是个明白的官儿,则即便郑熹出?京了,京兆府应该还是有明白的主事?人的。今天听起这少尹的为?人,多半不会因为?周游胡说什么就把自己?继续给扔在这个大牢里。只要再等几天,或是少尹查犯人,查是提去过堂之类,无论怎样,有个机会申诉,就能出?去了。
再不济,就等郑熹回来?金良、甘泽等人也就能联系上了,到时候也就能出?来?了。
家里还有三十贯钱,足够父母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都不是会乱花钱的人,他们会担心自己?,即便出?来?找人、打听,三十贯钱也能撑一些时日。
除了白蹲几天大牢,父母白担心几天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祝缨沉沉地?睡了。
这一觉,祝缨睡得挺香,其他人却睡得不安稳,但是碍于一个老马在,本囚室没?有闹腾,旁的牢房鬼叫两声:“老胡,潘宝想?你。”之后,也就都睡了。他们有的是不怕的亡命,有的是“反正在你们屋不在我这里”。
再睡不着的,就念两声佛,自觉安全了。
一觉醒来?,祝缨打了个喷嚏,还是有点着凉了。
狱卒们起了个大早,早早请了牢头过来?,开了门?,指了地?上的菜帮子给他看,又揪来?了郎中。牢头头痛地?道?:“好吧,抬去给仵作填个尸格。唉,又要挨骂了!”两个狱卒将?尸体抬走了,牢门?重新被锁上。
不多会儿,又有犯人被叫去担早饭。
跟晚饭差不多,祝缨想?,也不知道?午饭是什么样子,她从来?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虚心向斯文男子请教。斯文男子这顿早饭就不大吃得下去,说:“午饭?这里哪里有午饭的?”
老胡看起来?脾气好了一些,说:“这里就两顿饭!”
那你还有力气能打人?祝缨心想?,你真是吃太多了。
一会儿,早饭来?了,跟昨天晚饭差不多,担盆的两人面色有异,斯文男子顺道?:“哎,怎么了?”
外面的人冷笑一声:“怎么了?你这就知道?了!”
将?盆隔着木栅一放,犯人们照旧是一拥而上,然后都愣了一下只有木头碗,没?有筷子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木头碗嘛,是怕他们把瓷碗打碎了。筷子……
那人说:“上头说了,筷子会出?事?儿。”
所以索性就不给了吗?
斯文男子骂道?:“会干人事?儿吗?没?筷子还有勺子呢!”
祝缨捞了只碗,接了一碗杂菜豆子,蹲到一边吸溜完,又赶上了第二趟。盛饭的犯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仍然是给了她半碗。
吃完了饭,就是漫长的囚室一天了。有的囚室里会有老囚犯吹牛,讲自己?犯的案子,也有的囚室里几人不合,一等狱卒走了就上演全武行!再有一些“知识渊博”的,在讲些技巧。又有冤枉的在喊冤枉!反正没?别的事?儿,就喊。
等到阳光短暂地?从狭窄的窗户透进来?的时候,老胡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在囚室里蹓蹓跶跶,一眼就看到了祝缨叠得整齐的被子,以及被子下的草垫。
一提一抖,被子落在了地?上,草垫到了他的手里:“这个不错!我要了!小子,过来?,再编一个,要照着我的身量编!仔细些,不然我打你!”
二杀
通铺上铺的芦席, 只是年载久了,很少有人?考虑到给囚犯换新的,都残破不堪了。好?芦席都只是“粗席”, 残破的更是刮皮刮肉的十分不舒服, 还不如?没有。
狱卒们也?就胡乱弄两车草过来一扔,让犯人?将草再?铺到破烂的芦席上。草倒不是地上随便薅的带土的杂草, 而是两车细秸秆。这些秸杆比破烂的芦席要好?许多, 老胡是豪门打手, 在外面过的也?是跟着主子享福的日子,自?然是不习惯的。
他?抢了本该属于祝缨的被子铺着,不全?是为了欺负人?, 他?也?是为了自?己睡着舒服。
祝缨的力气不足以让她在这间牢房里?抢到什么东西,好?在她有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