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1 / 1)

项乐乃是因为相信祝缨,才?接了这项差使。打听了一路,也打听到?了一些欺男霸女的事儿,想:凭他干的这些个事儿,收拾他也不冤!

这才?更加卖力地打听。

直到?他看到?这处院落,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私设公堂”。不是自家事自家结,是真的要耍这个威风。

其实古往今来?的人都有?一个爱好好仿官样。

从称呼,哪怕是个白身的土财主,也要自称“大官人”。再说衣服,只要有?几个闲钱,商人也要穿绸缎。又或者?房屋,不许装饰还要偷偷的设置一些超过品级的装饰。从汉代开始,京兆尹厉害的时候,就天天在京城的大街上抓一些走?皇帝专用御道的皇亲国戚。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男主人,也好在正房正中坐着,叫儿孙在下?面排队。

但是,项乐从来?没见过有?一处私宅这么地像公堂。

见项乐被震住了,小管事带着一点得?意,指着一旁的树说:“咱们这儿断事的时候,常有?爬上去看的!”

项乐擦了擦汗,心说:到?底是大人!怎么能猜得?到?的?!

他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又塞一把钱给小管事,询问站笼的事儿。小管事道:“这算轻的。再带你看个好的。”

“你带我一个生人来?,行么?”

小管事微有?得?意:“大官儿有?事不在家,这儿看守的是我侄儿。”他还有?一个想法,这也是惯用的手法,将人吓住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好谈条件了。是商人就能低买高卖,是农夫就能多收租子。

这处“公堂”的后面是牢房,上面是刑房,里面有?许多刑具。

福禄县衙里刑具不多,也就是些枷、镣、锁链、棍棒。前三样是抓人、关?人、押送犯人用,后面一样是行刑。相当?的简单枯燥,县令大人做事毫无新意,就知道“二十?板子”“再来?二十?”。

这里的“仿官样”就不同了,什么皮鞭、夹棍、锥子、房顶垂下?来?的绳子、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项乐都认不出来?。

水牢是石砌的,隐在半地下?,里面有?人□□。也有?地牢,黑咕隆咚,只有?两盏鬼火一样的油灯。项乐拽着小管事的袖子,道:“咱们回去吧。”

小管事道:“这些都是贼皮,你好好的,进不了这里。”他觉得?这一趟很划算,这小子看起来?是真的经过一些事的,商人不假,也应该是能实干的。拿捏一下?,“以后”继续会有?油水,黄大官人也会夸他能干,到?时候他兴许还能多管几样差事呢!

两人又绕到?前面的“公堂”,从门里出来?,拐到?夹道上,正遇到?几个人抬着谷子进前面那一重院子。项乐心道:原来?是个收租院,可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谷子来?交呢?

如?今都是夏天了,穷人正是挨饿的时候。穷人是常年挨饿的,能够有?粮交租都得?是秋收之后,接下?来?是越来?越没粮。现在这个时间,就是著名的“青黄不接”。他不问也知道没有?好事,目光跟着几个抬谷子的身影往里面看了一眼。

几人抬了谷子进去,项乐再看一眼小管事,见他脸上挂笑,心道:这几个人必得?遇上大斗。

绕了一圈儿,他没再停留,第?二天就跑到?思城县的县城里去,心道:虽然大人说不急,我还是须得?将事情打听全。

祝缨是真的一点也不急的。

项乐一走?无音信,童立那儿倒是明面的,奈何遇到?了思城县,童立想快也快不起来?。黄十?二郎要迁户籍、搬家,思城县百姓是乐意的,衙门反而不大乐意黄十?二郎在,能多给他们一点孝敬,不在,就要少?一些。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荷包,书吏们的手上就更慢了三分。

童立只能在思城县熬着,他有?公文?,可以一路驿站到?思城县。到?了思城县之后,就不能再住在驿站里了,他得?自己投宿个客栈。亏得?事先支取了些盘费,否则一天天地花着自己的钱他得?急死。

两处都无讯息,祝缨却稳坐钓鱼台,她又唤来?了项安与江舟,嘱咐二人:“看好李福姐,她在牢里不能出纰漏。”

祝缨拿出了“正常”的官府速度来?对?待黄十?二郎的案子,不再是头天报案,当?天下?乡,第?二天查完了,第?三天回来?就把案给结了。

她每天以她自己的正常速度干着手上的其他公务,独将这件案子慢慢地走?流程。童立等人被思城县的人磨时间她也不生气,更不派人催促,就由着他们在那jsg儿耗着。

如?此过了十?天,天气更热了,黄十?二郎还不觉如?何,以他的经验,官府办事就是这样的。即便在思城县,县衙维护他,最快的办法就是对?告状的说“滚”。次一等是接了状子骂一句“刁民诬告”,打一顿再“打出去”。如?果是其他人的正常官司,从接状子到?查访、断案、判决,多久都不意外。

他发誓,以后绝不再让福禄县办他的案子也办这么慢!得?跟思城县似的!

但是福禄县里的其他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林家母女再次拜访了张仙姑,得?到?一个:“她说派人去思城县问了,人还没回来?呢,不问清楚了怎么断呢?”

张仙姑跟这母女俩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聊,张仙姑愣是不明白,缺儿子也有?儿子了,怎么还扣着人家姑娘不放去跟人家爹娘团聚。林氏说了好几次“情愿陪着嫁妆”,张仙姑听到?第?三遍回过味儿来?:“你现在说这些,早干什么去了?早早给人一条活路,也没有?现在的事。”

林氏心比黄连苦,有?理由也说不出来?,只能含羞告辞。

回到?娘家先向父亲哭诉,林翁便去找女婿:“这一回官司纵赢了你也将那个女人打发了!”

黄十?二郎有?点小兴奋地问:“怎么?判了吗?赢了?”

林翁道:“判什么?拿证据的差役还没回来?呢!我说的你听进去了吗?”

黄十?二郎有?点泄气又有?点焦躁:“知道了。”

林翁道:“你那个妾,我以前可一句也没抱怨过,现在弄出官司来?了,我不得?不说了。孩子留下?,她愿走?就走?,留下?来?也是个祸端。”

林翁与妻女的想法是一致的,林氏没儿子,丈夫死了就守不住家业,那不行,得?有?一个。妾生的也行,但是确实不太愿意儿子再多一个别的娘,妾老实识趣最好,李福姐愿意走?,林氏是打心眼儿里愿意“礼送出门”的。林翁也是这样的。

以往,黄家在思城县,林翁也管不着,如?今搬了过来?又吃了官司,林翁也就说起了女婿。

黄十?二郎道:“我不是好色,我是为子嗣。”

“不是有?了吗?”

“一个哪儿够啊?”

林翁道:“几年了,不是也只养了一个?见好就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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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十?二郎犹豫半天,嘀咕一声?:“罢,不要便不要,也不是什么美人。”

林翁松了一口气,道:“我再托人打听打听。”

“有?劳岳父大人。”

林翁托的人是顾同,他没有?找顾翁,使自己的儿子林八郎找了县学的同学顾同。

顾同道:“老师断案,哪能被我左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