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1 / 1)

“是。”

祝缨做事?实在是不需要?人操心,王云鹤道:“既请旨连任就?要?干好,苍天不负苦心人。”

“是。”

王云鹤之外,她又陆续拜访了一些官员。继面与温岳、郑奕等人聚会?,再拜访一下?金大娘子、温母等人代张仙姑和花姐问好,又宴请昔日?同会?僚、禁军中的熟人。也没忘往老马的茶铺里再坐一坐。

临行前,她带了一篓铜钱到了慈惠寺里,先?给了尼师二?十贯:“大姐在的时候常过来舍药的,现在也还常惦记着。”

尼师宣了一声佛号,也托她带着药给花姐和张仙姑:“这些药材南方?不易买到好的。”

祝缨也接了。

她又给了借住在这里的付小娘子两贯钱补贴,付小娘子的孩子还是病恹恹的,能走能说能动,比同龄人还是失了几分?活泼。大理寺的补贴如今减了,她就?顺手给两贯。

付小娘子有心不收,又挂念儿子,只得?含羞收下?了。收了钱之后,付小娘子忍不住又向她说了一件事?儿:“小周好像遇到了难事?儿。”

祝缨道:“我正要?问呢,那天吃酒的时候,她脸色就?不太好。我还道她与哪个怄闹别?扭了。”

“她的脾气大家后来也都知道了,人不坏,脾气坏,倒没坏心。要?说怄气,也得?跟她家里。大人只管想想她的年?纪,怕是。生得?又好看,能写能算,还有份差饷,有的是人求。她爹娘又是那样的,恐怕……”

祝缨道:“知道了。”

“大人,不是小人爱好播弄口舌,姑娘家要?在这件事?情上栽了,下?半辈子就?毁了。我们这样的人,能自己糊口全赖大人一念之仁。唉,再遇上旁的事?儿就?真的无法了。jsg只好看谁好心就?求一求了。她好强,不好意?思说,我们看出来了,不能装不懂。”

祝缨点点头,给慈惠庵又添了点香火钱,慢慢踱回家,曹昌牵着马跟在后面。

到了家里的巷口,就?看到曹母站在小门那里往外张望,一看到他们来,曹母迎上来低声道:“大人,家里来了个姑娘,问她是谁,她说是大理寺的人,姓周。”

祝缨道:“知道了。”

她仍从?前门进,曹父也开前门迎,周娓就?坐在门房里的一条长凳上等着她回来。

祝缨道:“今天不当值?进来说。”将她带到书房。

一进书房,周娓见四下?无人,就?跪了下?来:“大人,姓迟的要?打探牢里的事?儿!这回是认真的了!”

回家

周娓原本的“主家”祝缨是有印象的, 能拿一包盐来?当?毒药试探放良出去的仆人是不是还“忠心听话”,也是个人才了。

祝缨道:“他?想干什么?”

周娓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怔忡的样子。祝缨道:“那你就从头说。”

周娓想了一下, 仰着脸说:“迟家很久没问我话了, 直到窦大人到了大理寺之后没多久,有一天, 我爹回来?了。”

她说“我爹”的时候说得?又快又急, 仿佛不愿提及似的。周娓这个爹, 在祝缨的印象里好像从来?没给闺女带过什么好消息。祝缨很耐心地等周娓说下文。

周娓低声道:“迟家女婿犯了案子,落到了窦大人的手里,那男人现在关在了大理寺的大狱里。”

祝缨点点头, 窦朋新?官上?任,内、外都得?抓, 对内是抓权, 对外就是审案,二者相辅相成。内, 苏匡是他?的蠹虫,外,谁倒霉正好在这个时候撞他?手里就是谁了。不过有人借着苏匡的案子想搞大一点,才有了后面的风波。

这个迟家的姑爷, 不知道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祝缨问道:“他?犯了什么案子?”

周娓早有准备, 前因后果?讲得?还算清楚:“起初是个侵占民田的案子, 哪知逼死?了人命, 那家人告了他?,地方上?追查了一回也想大事化小的, 就拿了他?们家的家奴判了个流刑。

案子到了大理寺,被窦大人察觉不对, 将人拘了来?,要细细查问。他?们慌了,走路子也走不通,那时窦大人正在查苏匡的案子,大理寺人心惶惶,也没人敢接这件事儿给他?们脱罪。

他?们就叫我爹找我,开始是想打听案情,好随时应付。我说,大理寺的规矩,不许女卒乱走,女卒只能在女监里,出去必得?两人以上?。他?们就叫我、叫我……”

周娓咬牙切齿:“叫我向?男监里打听!还要串供!”

迟家女婿这回运气是太?差了,连撞南墙,苦主不肯私了,地方上?虽然没有过分追究,但也不是不追究,拿了家奴判了个流放。流放犯得?过大理寺,撞到了要立威的窦朋,不肯拿个家奴敷衍。

迟家如今也没多大的势力了,在旧家奴看来?迟家还是一座大山,实则已很难有面子向?窦朋讨情了。所以周娓这个放良开始新?生活的前仆人就倒了霉。

祝缨问道:“怎么串的?”

“详情没说,就叫我、叫我……”

周娓实在难以说出她的父母让她做的事,他?们说:“跟那里的人说点好听的,央他?们递个话儿,他?们要是不答应,你就说许十贯钱,跟他?们撒个娇儿。这事儿一定?要办成了,郎君已然允了,以后给你添个嫁妆。哎,你要能嫁给大理寺里不拘哪个谁,府里还多给你些嫁妆。你兄弟也能跟着小郎君一道读书……”

祝缨看她脸上?的表情也能猜个几分了,她不逼问周娓的父母说了什么,只问:“串什么?”

祝缨不问,周娓心里更?难受了,不免想,祝大人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这种猜测让她愈发尴尬且不安。

她有点恍惚地说:“一些证据,都推到下人身上?,叫他?死?咬着,他?什么都不知情。”

祝缨抬眼?看到曹母有点不安地端着张托盘往书房里走来?,没有让周娓起身。曹母进来?,祝缨看她托盘上?放着两盏茶,曹母给祝缨上?了一盏茶,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祝缨一眼?,再看剩下的那一盏茶:“大人,这个……”

祝缨摆了摆手,曹母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来?。

等她走后,祝缨才让周娓起来?,将茶推给了她:“喝口茶,慢慢说。”

周娓接了茶先不喝,说:“要是人都像大人这样就好。我就知道,亲生爹娘对闺女也不是掏心掏肺的,他?们想掏了我的心肝!又是叫我跟监里男人撒娇套话,又是要择个大理寺里机灵的人嫁了,不过是想叫我拿身子给他?们趟条路罢了!自己个儿什么本事没有,歪门邪道一个顶八个!我要干了这一件事儿,一步错,步步错,以后再没有抽身做人的机会了。一辈子都是他?们的牛马。”

说着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低声说:“可?是以后怎么办呢?”

祝缨道:“不要为无能的人落泪。”

周娓道:“大人,我知道,他?们最是无能无用?的人,有能耐的人,地方上?也不敢管。管了,他?们自能与窦大人说话,哪用?得?着我?就是无能,又想耍心眼?儿。可?是……他?们是我……旧主人……”

说到这个她就恨得?牙痒痒,真是如蛆附骨,撕扯不掉。她更?怨父母,为什么对亲生的女儿也能这样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