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峦道:“你看这京城,适合久留吗?”
“这……”祝缨知道他是误会?了,说,“晚辈是因为有事?。”
陈峦摇摇头:“喏,热炭盆里一大块儿赤金,炭火永不熄,伸手,不伸手?”
祝缨想了一下?,道:“得?看我想不想要?。”
陈峦道:“如果想要?呢?”
“我找个火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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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峦笑得?惊天动地:“是极!是极!伸不伸手、怎么伸手,看要?不要?、看有没有本事?拿!没本事?、没看清,一伸手进去就?是烫得?皮脱肉烂!你可要?记住了呀!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后,都要?记着自己现在的心。”
“是。”
“哎哟,我有点想拿,也想大郎能拿,我们现今都没有火筷子。”陈峦说,“那还等什么?”
他又看了祝缨一眼?,说:“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会?有成就?,你一向也做得?不错。许多人,出身贫寒、年?轻时卑微受过别?人的蔑视,一朝得?势就?易心胸狭窄过于自卑又有疑心病,好在你不是这样的人。小祝啊,你现在也没有火筷子。你种麦的事?我也听说了,是好事?,还要?踏实做下?去,不可居功。那可不是你的火筷子。”
“是。”
陈峦道:“你没弄明白。你的功绩有了,你的帮手呢?要?有顶用的帮手。光杆儿一个,屁用没有,不能指望着别?人‘瞧你人不错’过日?子。”
祝缨道:“晚辈明白。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招来相应的人不是?鸡窝里养不出凤凰,纵有,也往梧桐树上飞了。好在晚辈可以连任,如今时间宽裕可以从?容筹划了。”
陈峦捋须笑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呐!很好!以后有事?,不妨也多给我写写信,老了,想找人说话了。”
“是。只是不知寄往何处?晚辈正在催促户部给拨麦种,好押运回去。”
陈峦道:“当然是送到家里。”
他环顾了一下?书房,自嘲地笑笑:“舍不得?,舍不得?。我虽请辞,又使人回家收拾宅院,这一拖二?拖呀,又起了贪念喽!不是你来,我几乎要?接着赖下?去了。你什么时候离开,我与你也走同路走一段,咱们做个伴儿,路上也有人说话不孤单。”
“好。”
祝缨离开陈府,再回自己家,想想自己与陈峦相识的过程,也觉得?有意?思。谁能想到陪他最后离京的会?是自己呢?
她笑笑,写了些帖子,叫来曹昌:“明天不必等我,你去投几封帖子,再送些东西出去。”她分?派了田罴家等处,让曹昌送东西。再让曹昌给休致的老王也送个帖子,邀他与大理寺同僚们一起吃饭。
第二?天再去与户部讨价还价。
初稿很快拟了出来,不但有福禄县的内容,后续推广一府、一州乃至数州的计划都有。
张郎中让祝缨看看。祝缨道:“这是大人的事?,下?官怎么能指手划脚呢?”
“看一看,看一看嘛,早早弄妥了,彼此都省心。”
祝缨这才接了,一看,这位执笔的员外郎日?常显然是做老了事?的,写得?顺畅得?紧!她只看关节处的数字对上了,关键的词句没有歧义,尤其给自己的麦种和税的优惠年?限没错。就?说:“诸位做事?太可靠了。”
张郎中笑道:“大家都传说,小祝做事?才是妥当呢!”
互相吹捧几句,张郎中道:“那我就?这样递上去了?”
“有劳。”
此时还没到落衙的时候,祝缨就?亲自往大理寺去,给同僚们递帖子请吃饭。在大理寺,她被人围了起来,也见到了久违的左丞。
她说:“老左,给你写信你也不回!还要?我来请!我订好了席面,一道吃?”
左丞在苏匡的案子里受了牵连,又被削了一些职权,笑得?有点勉强:“好。”
祝缨散了一回帖子,见武相和崔佳成不在,问道:“武、崔二?人呢?还在女?监?谁与我同去?”
左丞道:“我吧。”
二?人往女?监走去,左丞道:“小祝,我愧对你呀,交到我手上那jsg么多东西,我竟守不住。”
祝缨道:“你这话说得?,倒像是窦大人与郑大人说话了。大理是你的?是我的?有天大的本事?,主官不是你,你也无法不是?你手上还有多少??抽个空儿,咱们再去转一回,那些人我都还记得?,给他理顺了。老左,你人在大理寺就?是宝贝。”
左丞笑笑:“听你一说话,心情就?会?好。”
祝缨道:“那是。”
一会?儿到了女?监,连男监的看守都提着钥匙来拜见她。男人女?人都有哭的,也有跪下?拜的:“小祝大人!”
祝缨散了两张帖子,又对诸狱卒说:“也有你们的,我都安排好了。”大理寺的吏、卒几百号人,她是真的写不过来。大家都说:“好!”
祝缨算好了,张郎中把?章程递上去,冼敬审,冼敬审完了多少?得?添点见解再递到政事?堂在,政事?堂二?位看过了可能还得?再改点儿,最后交给皇帝,皇帝再批下?来。批完了过政事?堂等处执行。
祝缨再去领麦种,她还要?亲自挑一挑好的,因为过了朝廷的明路,朝廷会?再拨车伕、马匹、运粮车等等一整个车队再给她派押送的官吏七到十天都是非常正常且不拖延的。
半个月后她能动身,都能算办事?利索了。
她正可趁这功夫把?京城的旧识们都拜访一回。
她在大理寺又与旧相识们都聊了一会?儿,跟左丞约好了休沐日?带他见一些自己认识的旧人。
赶在落衙前回家,收拾一包礼物让曹昌扛着,主仆二?人再去拜访刘松年?。
刘松年?是天下?文宗,虽近来被召回做官事?务却不忙,按点的到了家。门上早等着一群青年?才俊了,才俊堆里,一个斜倚在门柱上的小无赖就?尤其的扎眼?。
刘松年?跳下?马来,大步走到门柱前打量:“噫!不穿绯衣就?装柱子,是不是傻?”
祝缨懒洋洋地道:“红配绿,显眼?。这不,能让您眼?里有我了。”
刘松年?笑骂:“胡说胡说!油嘴滑舌!你靠那儿干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