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鸾的?到来没能让她画错一笔,放下笔,她说:“进来吧。”
苏鸣鸾进了?书房才?觉得自己莽撞了?,低低叫了?一声阿叔。祝缨道:“有急事?”
苏鸣鸾道:“有一点。”
“哦?”
苏鸣鸾道:“我不明白,为什么阿叔这里稻谷收获得多了?,我那?里却?没什么变化呢?我看过的?,与以往明明没什么不同的?。”
“你看到了?什么?”
苏鸣鸾皱起?了?眉头。
祝缨低声道:“我也看过的?。你得让人愿意干活。同样的?地?,多锄两下草、多堆一点肥、多松两锹土,最后收成就好一点。聚沙成塔罢了?。”
苏鸣鸾坐在椅子,慢慢品着这话,说:“阿叔这法子,不太好学。不,应该说很难。”
祝缨道:“不急,慢慢想。你要过的?关?还?多着呢。对了?,制茶的?师傅找着了?,秋茶下来的?时候会来两个人。”
苏鸣鸾面现欣喜之色:“阿叔说话算数!”
“也有一件没有算数,”祝缨说,“答应给你阿爸寻把?一样的?好刀,却?还?没有讨到。”
苏鸣鸾笑嘻嘻地?说:“那?个话阿叔自己对阿爸讲。阿叔,制茶的?师傅要钱吧?多少?”
祝缨道:“别急,先试试看。”
“没事儿!手艺不好我也给钱!给他银子!多多的?给!”
祝缨道:“你阿爸是该把?家?交给你的?。”
“嘿嘿。”
“跑了?一天的?路吧?”
“嗯!”
祝缨道:“回去好好休息,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山上。”
“算日子我下来得是早了?些哈。”
“日子是死的?,事情是活的?,收获的?时候你不在,你想什么时候在?收成怎么分配?接下来做什么?今年的?收成有什么教训……这些你不得在场吗?”
“哦哦!那?我去休息了?,明天就回去!”苏鸣鸾见祝缨没有别的?话,风风火火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祝缨摇摇头,继续画她的?图,打算拿几“颗”长条状的?嵌成处竹丛送给裴清。
手上这些设计得差不多时,又到了?押运粮草到到州城的?时候了?。祝缨打算趁这机会再买一些东西,多称点奇形怪状的?珍珠,但这种珍珠只能算是添头,她还?得再搜罗一些正圆的?珠子、品相不错的?宝石、海中珍奇。
只可惜龙涎香她买不到,那?东西是鲁刺史的?囊中物,鲁刺史收购之后当成贡品献上的?。
今年她还?是先到府里,跟那?位上司同去州城,上司搭了?她的?便车顺利地?缴粮入库。祝缨知道上司的?想法却?不戳破,她不与上司一同回去,自己往城里转了?一圈,采买了?自己要的?东西,才?自行?回福禄县。
福禄县此时全年最大的?一件事已然完成,剩下橘子的?事儿乡绅更热衷一些,普通人一则不一定种橘树,二则少,并不很关?心。普通百姓更关?心的?是今年的?徭役要怎么服。
祝缨说话算数,还?照着去年修渠的?例来,将去年规划而未及完成的?工程向前推进。这样的?工程人工果然差一些,祝缨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钱粮来雇工进行?。她不计性别、不计时间jsg,只以完成的?工量为准发放钱粮。
譬如挖河,就算土石方,一担土算多少,一天若干担土算一个工。无论男女?老少,干够了?就给一个工的?钱。朝廷“征发妇人”是能写到史书里的?竭泽而渔不做人,但祝缨是用“雇”,就绕开了?这一条。
流人营里原本也该无休地?参与这样的?徭役,祝缨却?给单八等人另派了?一件活计:“你们不是说要天冷才?好种宿麦的?吗?种!用公廨田!给我算准了?日子,你们不用干别的?,种它,能种多少种多少。”
单八十分害怕:“万一到明年春耕的?时候还?没收割,赶不上种稻子可怎么是好?”
公廨田几乎是全县最好的?田地?之一,要叫他给种耽误了?,单八很怕祝缨翻脸打死他。
祝缨奇怪地?道:“当然是保稻子啦。就地?把?麦子铲了?当青肥。”
单八双腿一软,一脸的?痛心:“那?多糟践庄稼啊!!!大人,小人还?用那?块地?种宿麦,再种一年,反正种子也不够种那?么多公廨田的?。可别铲。”
祝缨道:“啰嗦!我说种哪儿就种哪儿,你心疼,就给我把?地?种好!”
单八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点灰败地?:“是。”
白字
丰收令人喜悦。
整个福禄县都?沉浸在一股欢欣喜悦的气?氛中, 从?上到下都?透着快活。
祝缨给单八下完了令没?紧盯着单八干活,她?也忙碌了起来。水利、道路工程是一件,橘子是一件, 另有一件却是旧账。
春耕的时候由县衙统一给无牛的贫户租的耕牛, 约定?了当时如果?没?有钱粮租种,就先由县衙垫付, 待到秋收之后再收县衙统一催征, 同时征收少量的利息。
应缴朝廷、官府的租赋收完了, 也该催收这一笔款子了。这一项的工作?量比催征捐税要少许多,县衙里的衙役们催征起来并不算特别的费力。也有实在贫穷缴不起的,也有故意想占这一项便宜就是不肯缴的。
祝缨一一甄别, 譬如家中人口众多而缴不起的,就视情况而定?, 如果?能还得起本金而还不起利息的, 就蠲了利息。这一家人这一年就盘活了。如果?因有重大疾病之类实在缴不起的,她?先给这些?人记个账, 并不马上就将本金也给免了。至于故意不肯缴纳的,就将他们的耕地?收走,种不起就别种。想占她?的便宜,门儿也没?有!
衙役们真上门收地?时, 存着歪心思的人也就老实了, 乖乖将租金奉上。祝缨便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下来, 以后凡有县衙出面牵头、垫付之类的事情, 就不带他们玩儿了。因租金在春耕结束之后就由县衙代付过了,秋收后就没?有富户们什么事了, 他们也不用再派人向农户催这一份欠账,着实省了不少心。
顾翁为私下占据的田地?狠出了一口血, 心情本不甚好,眼见省了这一份心,又觉得祝缨人还可以。秋收结束,顾翁作?为县城的地?头蛇,下了帖子请了居住在县城的乡绅们到他家里小?聚一下,说?是为了庆祝丰收。
县城里的富户颇多,秋收的时候也有回老家督促收粮的、也有回去与佃户算账的,又有回去准备仓储等?等?的。秋收之后又陆续返回,顾翁宅中高朋满座。
顾翁脸上带一点点笑意,祝缨算给他面子的,收他地?钱的时间没?有宣扬,顾翁得以装成没?事人一般。反是关丞受罚的事情颇有几?个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了,再看顾翁今天也没?有请关丞,心里不免有些?思量。
有嘴快的说?了出来:“不见顾翁请关丞呀。”
顾翁清清嗓子,道:“别瞎猜!”坐实了他另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