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摇摇头?:“大道至简,我名字太多了,以后都不要了。”
祝缨又指指小?黑丫头?:“学徒带个丫环,不像话。”
小?黑丫头?道:“我也能当学徒的!我也喜欢您查案子的那些故事!我帮娘子问了那家的人,她们说了死了的是个獠女?。可惜您自己也问出来了。”
祝缨看了她一眼:“算杂工。”
看着“江大娘”三个字被记在册子上,学徒一个月只有?一石米、一百钱,小?江忽然?觉得自己与以前不一样了。她也不要求住到县衙里,还?住自己赁的那个房子,又问县衙的规矩,什么时候应卯,假怎么算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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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在一旁听了,心道:这可真是个狠人,为了留下来连尸体都敢剖!侍女?都拿来搬尸体!
小?江却很快乐,祝缨让小?吴给她讲县衙规矩,她见小?吴走神,还?提醒了一下:“吴小?郎?”
“哎?哦哦!我来对你们讲……”
福禄县衙就多了一个仵作女?学徒,这两天就守着一具女?尸瞎瞧。早上集合的时候,小?江就跟小?黑丫头?站在女?卒的身后。她方言讲得好?,以致女?卒们都奇怪县城里以前怎么没见过她这号人。
祝缨的榜被小?江揭了也属无奈,她本意是在福禄县培养出当地的女?仵作来。小?江是从?外面?来的,日后未必就能扎根这里。来了,当仵作,再走,福禄县依旧什么也没剩下。
所以她才会犹豫,以为无用功。
但?是福禄县的条件又摆在那里,不招这一个,一时半会儿也没别的人肯自愿来当这个女?仵作,且也得重新教。要命的是她们缺的不止是怎么做仵作,连字都不识,尸格也不会填。
祝缨倒也痛快,招来小?江:“榜还?依旧贴着,日后有?胆大心细的年轻女?孩子,我也召了她们来。她们有?不识字的,你带一带她们,教上一教。”
就把这摊子扔给小?江了,她自己事太多了,实在抽不开身亲自去教。
小?江高兴地答应了:“我这就去街上找人。”
“不急,先把停尸房那个烧了吧。赵娘子在县城住了有?些日子了,我想她也该回去了。骨灰叫她带走,纵不认识,也埋得离家近些吧。”
小?江的眼睛亮晶晶的。
祝缨道:“官吏俸禄从?税赋中来,我们这些人都吃过她的血肉。”
小?江的眼睛更亮了。
尸身被移到了城外点起了柴火,烧了好?一阵儿才烧完,用一只大瓮装了,几块未烧尽的大骨头?落在瓮中发出闷响。祝缨将坛口封了,带回县衙,再请赵娘子过府一叙。
赵娘子在县城逛了几日,也见识了祝缨判汤小?郎君,见县城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心里也有?了点主?意。恰儿子也要开始进?县学读书了,她便打?算回家。临行前,她也想再见一见祝缨。
到了县衙,赵娘子这次就礼貌多了,先谢了祝缨也给儿子一些冬日的用品。祝缨道:“我答应过贤伉俪,自然?会尽力。”
赵娘子道:“他能来上学,也是多亏大人。”
“他考得不错,悟性亦可,福禄县要这样的读书人。”
赵娘子道:“考的?嘿!以前可未必就是这样的考!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您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了。”
祝缨道:“那我能托您做一件事、捎一句话吗?”
赵娘子正色道:“请讲。”
祝缨命人取来骨灰瓮,先托了这可怜姑娘的事。赵娘子诧异道:“就这件事?那是什么话?”
“问一问令兄:可否相安?”
“什么意思?”
祝缨道:“我知?道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以致彼此?不能信任。不过总这么防来防去,互相害来害去也不是办法。能否重修旧好?、互通有?无?你们的族人,如果有?名册最好?,这样到了福禄县,我待他亦如士绅百姓。如果想交易,我与令兄各发身份令牌予可信之人,往来两处行走。如果仍有?疑虑,就从?互不劫掠人口开始?犯法的人必然?是有?的,但?是只要发现,就互相帮忙追索,如何?”
赵娘子认真听了,说:“倒不像是要坑害人的样子,我这便回去传话!”
“静候佳音。”
赵娘子到县城也是为了给哥哥观察一二,回去好?传话的。
她赶回自己家,对丈夫说了儿子的生?活情况,又说了县城:“是有?条理多了。我总觉得那个县令太软和了,心里想得又多。婆婆妈妈的,遇着一个不知?哪族的丫头?死了,巴巴地把个小?郎君给发配了,又拿了骨灰托我捎带。啧!跟他说了我也不在意别家死鬼。”
赵沣细问了情况,道:“他这是告诉你,他重视你呢。你要去大哥讲吗?”
赵娘子郑重地点点头?:“当然?!”有?些事是连丈夫、儿子也不能说明白的,“獠人”也分不同种,她这一族是自称美?玉之族,此?外又有?以健勇为名的、以敏捷为名的。
大家也互相攻伐。
赵娘子第二天就往娘家赶,大冷的天她也不畏惧,七天之后,回到了熟悉的家中。
哥哥已经老了,满头?花白的头?发,四个侄子、两个侄女?都来迎接她。一家人围着大厅的火塘坐着,赵娘子将祝缨的话转述给了哥哥听。
洞主?道:“你们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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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道:“一个县令,能做什么呢?不如前两年那个刺史,他管得多。”
次子道:“官儿越大怕越狡猾,但?他能给的也更多。”
三子道:“别忘了,官儿越大,手?也越黑。”
四子道:“大哥说的对。山那边那两家又不消停了,咱们须得有?人相帮,一个县令能帮什么呢?”
只有?小?女?儿说:“阿爸,选这个县令!”
洞主?道:“为什么?”
“哥哥们说得都对,刺史管得多。可是,咱们只有?这一洞的人马,在刺史心里的份量绝没有?在县令心里的份量重!一个不重视咱们的人刺史,又能帮到咱们多少?且容易被他算计。县令既然?是个软和的人,又心细,又会做事,咱们正要这样的人。阿爸,我想亲自去姑姑那里看一看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