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1 / 1)

他们?两个在州城里被鲁刺史好一通盘问, 问的都是祝缨在福禄县里的事情。

两人离开福禄县的时候, 祝缨还什么?事都没开始干呢。如果不捕风捉影地说驿站的事儿, 两人纵使“据实以告”也只能告诉鲁刺史:“我们?县令大人什么?事都没干, 就在衙门?里安家。买了些家具,都是便宜货。吃的也与咱们?不同, 倒不挑剔。老封翁有二两烧酒就够了,老封君也不要什么?山珍海味。”

再问, 也就是“县令不通地方的方言,也不认识本地的士绅,整日里骑马携笛,漫游山野。”继续逼问,顶多?再挤出一句“生活俭仆,老封翁与老封君也语言不通,镇日里平淡度日”。

当时的祝缨也不过问案子也不过问租赋,连他们?预料中的“拜访三老五更”“抓权”都没有一丁点儿的迹象。“县令大人与县里乡人言语不通,并无法串连”。

两人没将?自己对祝缨的些许猜测讲给鲁刺史听,因此倒挨了鲁刺史一通好骂:“要你们?何用?”又暗示他们?:祝县令新来?,人又年轻,不谙庶务,让他们?看紧点县里的事。

他们?也不傻,两人在刺史府装了三天的孙子,就是不接鲁刺史的话。

不是他们?愚蠢看不懂刺史的意思,而是渐渐品出这其中的味儿不对来?了。一个寻常的年轻县令,用得着刺史这么?费心吗?既然鲁刺史拿祝县令也没办法,还要他们?冲锋陷阵,可见祝县令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县丞与主簿警觉了起来?。祝县令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眼看也不是什么?善茬,就这么?投了鲁刺史,就为?了与县令唱对台戏?鲁刺史不给点实在的,县丞与主簿也是不想为?鲁刺史扛这个雷的。

一个刺史是不可能盯着福禄县不放的,可是一个县令,他就只有一个县,也就只好问他们?这些下属身上要排场,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两人死?扛着从刺史府出来?,现在只想给自己磕头咱可真是太明智了!

这个新县令是真的狗!

“这也太奸诈了!两个都奸猾似鬼!”主簿对县丞说。

县丞道:“刺史大人也没许咱们?什么?,福禄县真出了什么?事儿,县令大人逃不了干系,你我一个县丞一个主簿,能逃得了?县令有京中的贵人撑腰,咱们?可没有!还好,咱们?并没有对刺史大人交实底,也没有与这位县令大人作对。”

两人从州城回到了县里就兜头挨了一闷棒,却又很快找准了自己的路先看看。

他们?两人又密议了一jsg阵儿,主簿道:“瞧见了没?”

县丞笑道:“是呢。”

两个老鬼在这福禄县里呆了快十年了,很快就看出了问题之所在祝缨在外面巡了一旬的时间,调解了无数的纠纷,却全都是些鸡毛蒜皮。阖县十三乡,走了三分之一了,一桩大案都没有?哄鬼呢?

可见县中“百姓”也是持着观望的态度的。

主簿道:“让他们?俩闹去,同归于尽最好,把好好一个福禄县留下来?,我们?自在快活。”

你们?神仙打架,干我县丞、主簿何事?

祝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比鲁刺史年轻!成,你们?对着干吧!

县丞道:“你怎么?这么?鲁莽了?什么?叫同归于尽?朝廷能不再派人来?吗?”

主簿道:“老兄,既然都是上司,咱们?操的什么?心呢?且看他们?的笑话去!”

县丞道:“咱们?从今往后,少说话!”

“那?就看着了?”

“县令要是懂事儿就帮帮县令。有的是旁人比咱们?着急!县令要干什么?事儿,不也得从县里开始吗?总要用到咱们?的。刺史往咱们?县又来?过几回呢?”

两人商议好了,就抱着手等?着看祝缨下一步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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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祝缨接下来?换了一班衙役,依旧是往十里八乡的巡视,并不找他们?的麻烦。

一路下来?成功地让整个福禄县知道了有她?这么?一个县令在,且县令还乐意管事。祝缨自己也知道了一些之前纸上并没有写的东西?。

福禄县是个有趣的地方,它?的辖区有着非常灵活的范围。账面上的十三乡,是县衙该管的,事实上它?于十三乡外尚有一大片比这十三乡加起来?还要大的面积,也笼统算进十三乡里,实际上县里根本管不着这里。这里是无数獠人世代的居所。“无数”并不是个约数,而是非常写实的,因为?獠人已经很久不向朝廷报数了。

居住在这里的獠人又不算是归属福禄县的,人家在隔壁县、隔壁府、隔壁州甚至没画进舆图的地方还有势力。

祝缨也不着急,一路鸡毛蒜皮地过去。又将?县中大族、各乡大户的情况也做了个粗略的了解,修正了一下之前的认知,对治理福禄县有了更具体的规划。

祝大、张仙姑则渐渐地表现出些许不适。

县城必是一县比较宜居之所在,两人自从到了县衙住得还算舒服。第?一班巡视的时候,祝缨走得并不算远,他们?只是吃住不如先前,心情还不错。第?二班巡视的时候,两走得远了些,那?里有深山密林,瘴气?毒虫,人就开始出现病痛了。

第?二班巡视,上了年纪的两人身体开始不舒服。幸亏带了个花姐给把脉,又配了些散剂煎了吃,两的渐身刺痒,肠胃有些不适,勉强撑住了。

第?三班要走的地方更远,祝缨不敢大意,将?他们?留在了县衙。张仙姑很担心祝缨:“那?你可怎么?办呢?”

祝缨道:“没事儿,我自己心里有数,就十天嘛!大姐也留下来?陪你们?,等?我,十天之后一准儿回来?。”

张仙姑没奈何,只能担心地送祝缨走,又恨自己身子骨不争气?,竟不能陪女儿。叫她?更生气?的是,回到县衙之后,她?身上的小红疹子、上吐下泻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花姐就断定张仙姑是水土不服,不宜往乡下再走。祝大还想跟女儿出巡,花姐给他把了一把脉,道:“干爹,你也还是留下的好。”

花姐自己身体还撑得住,自告奋勇地要跟祝缨同行。巡察全县的事情是不能耽搁的,祝大和张仙姑都发誓:“一定在衙里好好的修养。”祝缨才带着花姐第?三次离开了县衙。

不出所料,这一次十来?天也都是种种鸡毛蒜皮。

最憨厚的曹昌也看出不对劲来?了,他对祝缨道:“三郎,这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祝缨问道:“怎么??”

曹昌故意避开了自家姐姐、姐夫的事儿,就单说自己的生活经验。除了兄弟争产之外,两家邻居因为?盖房的事都能打个头皮血流呢。祝缨在京城置办的新房,就是因为?邻居殴斗出了人命才贱卖的地皮。

这样的事情,在各州府县乡里都不罕见。如果做一个统计的话,就会发现它?堪称乡间矛盾的一大诱因。有诱因,接着就是大打出手。

连这种事情都没人跟祝缨告状,曹昌道:“您这么?辛苦,他们?这是不是瞧不起您呢?”

他们?都希望祝缨能够早日显出个威风来?。

祝缨道:“无妨,慢慢来?。”

她?的关注点并不在案子的大小,而在要求她?断案的人上。差不多?一个月的走访,头几天一切正常。从第?十二天起,她?就遇着了问题这个庄子的人,在她?所知的户籍薄子上并没有记载!

隐户。

她?不照着地图、户籍记载的位置走,而是遇到了路就走下去。遇到了没有在册的村庄也假装不知道,也不让祁泰当场就去查户籍、田地的籍册,装成没事人一样,还是断着这个村子里的鸡毛蒜皮。将?一位老寡妇被人偷走的半瓮私房钱从村中无赖的家中找到了,钱已赌输了大半,瓮倒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