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里也是翘首以盼,章别驾道:“大人这回来得可慢。”
“不是有你么?”
章别驾矜持地笑?了。
这一次离得较久,要汇报的?公务较多,祝缨便先?回后衙与?家人见上一面,再听取汇报。
张仙姑早等得心里发慌,一见她回来就说?:“你还知道回来?!诶?这谁?”
火发到一半,她看到了铃铛。
祝缨道:“哦,铃铛。她才学的?官话,不大会,杜大姐,你先?带她安置一下,就先?与?你同住吧。”
苏喆从一边看着,见这铃铛的?穿着就是个奇霞族人的?样子,她好奇地问:“你是索宁家的?吗?”
她的?口?气很平静,塔郎家的?都在旁边了,还在乎多一个索宁家?
铃铛见她说?的?也是奇霞话,心里有点警惕,在她的?经验里,这样的?人都是“主人”一流,与?“大人”不同,主人通常容易给她造成伤害。她与?母亲的?分离就是因为寨主的?外甥女,那个小女孩说?了一句“说?话好听,想一直听”,她就被寨主像送一条狗一样的?送走了,远离了阿妈。到了另一个寨子,那个小女孩没几?天又厌倦了,嫌她说?话声音比自己好听,给她赶去放猪。
她看着苏喆,认真地说?:“不是!”
“那是你哪家的??”
铃铛将小胸脯一挺,说?:“我是祝家的?。”
祝缨笑?道:“没有索宁家了。”
苏喆大为惊讶:“没有了?什么意思?”
祝缨指指胡师姐:“让你师傅告诉你。”
她一转身,将铃铛交给杜大姐,自回房洗沐更衣了。
张仙姑和花姐自然而然地跟了进来,张仙姑念叨着:“刚才打岔了,为什么回来那晚?”
祝缨道:“哦,别业里有点事。”
张仙姑担心地问:“什么事?别是那个什么索家的?闹事吧?”
“没有索宁家了,没有了。”
花姐道:“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灭了。”
两人目瞪口?呆,祝缨又说?:“对?了,别业里的?人多了一些,下个月咱们?就去避暑,正经在那里住两、三个。我回来办公就行。”
花姐道:“人多了一些?”
“嗯,一千来户吧。”
花姐扶着椅子坐了下来:“你……”
“我的?心,终于能?够踏实了。之前那一些啊,都不算是我的?,朝廷一句话就能?拿走。现在不一样了,我算知道什么叫民为国本了。”以前这个话是不能?当着张仙姑的?面讲的?,现在可以讲了,最难的?事情,她做成了!
就算朝廷不给她官做,只要还有一口?气,她能?回到山中别业,就还能?活!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了!
花姐问道:“人口?的?事,朝廷……不算隐户……”
“当然没告诉朝廷,羁縻的?事儿?,能?叫‘隐’吗?什么都上报,我又不是属鱼鹰的?。”
铃铛
冲击太大, 花姐和张仙姑听了?祝缨的话,全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祝缨梳好了?头,拿起纱帽往头上?一放, 对着镜子?正了?正, 说:“咱还照原来的样?子?过日子?就行?了?,不对你?们讲你?们吃不香睡不好, 天天担心。对你?们讲了?, 也?别拿出去说。”
张仙姑这回会接话了?:“那还用说?哪个把保命的法宝拿出来给人瞧了?就是要叫打回原形了?。”
祝缨哑然, 心里涌出无数故事里的倒霉妖怪。
她说:“大姐,你?先带铃铛几天,她话还说不溜, 等学会了?说话,再说。”
花姐道:“成?, 明天我?就带她去番学里,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跟得上?。学生要是打一开始能跟得上?,以后就顺了?。要是一开始跟不上?, 越来落得越远,就没心气儿学了?。就跟赶路似的,头一天一起走了?,跟得上?了?她就行?……”
祝缨抬起了?脚又?落下?来, 听花姐说了?许多“教?师经”, 笑道:“博士说得是, 我?就不懂这些。”
花姐嗔道:“你?又?来!”
祝缨自己就不会教?小孩子?, 随便花姐怎么说,她这回可真走了?, 说一句:“我?晚点儿再吃饭,不用等我?了?。”
她才回来, 积累的公务颇多。章别驾虽处理了?许多事但都留了?档,备她查询。
往前衙一坐,府里将一应公务依次汇报,没发生什么大事。无论王、李诸位还是小吴、祁泰,都是依照旧样?,并?无新意。彭司士却拿了?一样?东西来汇报:“大人,雕版的师傅完工了?,这里是样?品。”
识字歌内容不多,两个师傅各带徒弟,分分工,在祝缨回来之前就完了?,样?品也?印出来了?。纸用的是梧州自造的,封皮是祝缨定的,得印上?刘松年原样?的字体。雕版师傅已尽力仿着他的字形,倒也?似模似样?。是书本常用的蓝色略厚的封面,一道白框,印识字歌三个字。
翻开第一页,正中还是竖排的“识字歌”三个大字,一旁靠下?一点前排两行?小字,是刘松年撰、祝缨制。两人的头衔都写了?上?去,某某官某公某某这样?。刘松年的头衔长?一点,祝缨的头衔短一点,都印得清清楚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是祝缨写的序,写明了?识字歌的来由。再往下?就是“第一篇”。祝缨一页一页地?翻看,检查了?没有错讹的字词。翻到最后又?是新加的跋。
将所有的字都看完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才笑道:“很好。”
彭司士趁机请祝缨明天到作坊里去看一看,同时说:“师傅也?有所请,说只?剩印刷的活计了?,若无旁事,干完就想?结账回去了?。”
祝缨道:“明天见了?再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