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安静后,苏重墨终于又抬起了头来,他看着不再出声的苏长卿,料想对方必定是对自己失望至极,而自己又何尝对这个过于残暴的父皇不生出几分失望?
「此次之事我便不再追究了。希望父皇恪守本分,在重华宫中好好休养,别再妄想其他。如果您愿意,我会时常带着宁远弟弟来看望您的。如果……您还是执迷不悟,那么……那么……你我之间,父子情绝!」
「混账!」
苏长卿怒喝一声,猛地掀倒了自己面前的矮桌。
他终于是怒了,这个臭小子怎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当年辛苦将他带大便是为了换来今日父子情绝的一幕吗?
「你没资格这样与我说话!」苏长卿愤然起身,却被旁边的侍卫紧抓了双臂。
苏重墨也是没料到苏长卿会对自己这番话反应如此剧烈,他微微一愕,却又见自己的父亲浑身都颤了起来。
「老子那么辛苦将你抚养成人,这天下也是老子打下来的,现在你拿走我的皇位还不够,还要拿走我唯一剩下的父子之情!苏重墨,你这小子何其忍心这样逼迫你爹啊!」
苏长卿惨然一笑,突然俯身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越咳越是厉害,竟有鲜血从口中呕出,苏重墨见状急忙奔了过来,跪在苏长卿的脚边痛哭不止。
苏长卿无力地看了眼痛哭悔恨的儿子,虽说是对方逼他,而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亲情逼迫对方。
「罢了,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地在重华宫颐养天年,不会再坏你的事。小子,你不要哭了……」
「父皇!」听到苏长卿这般的应允,苏重墨却反倒哭得更加厉害。
一块放在他心头的巨石落下了,但是与此同时,他却觉得自己也失去了什么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早知道他们父子入主永昌城后会有今日的反目,苏重墨真希望时光能回到他小时候,他永远是苏长卿怀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子,而对方也永远是他敬爱依赖的父亲。
御医奉旨来了之后,急忙替苏长卿诊治,魏明之在一旁冷漠地候着,不时与战战兢兢的御医对望一眼。
苏重墨坐在床头紧握着苏长卿的手,面色焦急地看着昏睡中的父亲。
「御医,父皇的病势如何?」
「启禀陛下,上皇这是……多年酗酒伤了肺腑,又兼之郁气难纾才导致的咳血之症。」
御医小心地回答着自己诊治的结果,他按照魏明之的吩咐将苏长卿受了刑虐后内腑受伤的症状一应隐瞒了下来。
苏长卿酗酒之症是一直都有的。最初他们没钱买酒,苏长卿便自己动手酿酒,尔后随着身份地位的变迁,苏长卿更是美酒在手,每日都要豪饮数斗。
苏重墨以前也曾劝过他数次,勿要饮酒伤身,可对方每次都是当面笑着答应,背了仍是狂饮海喝,以至于咳嗽越来越厉害,嗓子也越来越嘶哑。
「唉,这确是父皇的旧疾了。」
苏重墨心疼地看了眼神色憔悴不堪的苏长卿,猜想对方这次被软禁在重华宫中或许真是伤了元气。
以前的苏长卿是那样意气风发,潇洒帅气,即便处于弱势也绝不会像今日这般颓丧,或许到底还是自己这个亲儿子将他伤得太重!
「那应当如何调理呢?」
「呃,只要让上皇戒酒,辅以饮食药膳,多加静养,很快他便会好起来的。」
魏明之在这当口也笑着插话道,「陛下,上皇征战半生,颇为辛苦,若能好好地过一段安宁祥和的日子,想必他的病症也会不治自愈,这重华宫中上下,一应俱全,正是上皇休养的好地方啊。」
「也好,朕这阵子刚回来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一时也不能照顾父皇。魏叔叔,此事便辛苦你了。」
苏重墨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声,替苏长卿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离去。
◇◇◇◇◇◇
苏重墨离开之后,魏明之很快便让人将苏长卿送回了重华宫的安乐殿,他躺在床上,嗅着那该死的宁神香,神智变得有些恍惚。
之前那个抱着他痛哭的苏重墨又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柔软,自己的儿子还是心疼自己的吧……
这小子天生就有些懦弱,但是有时候也会出奇的固执,所以才会和自己搞得今天这个样子。
正在苏长卿带着几分温馨臆想之时,魏明之则在亲自用缎带将他的双手捆绑固定在身体两侧,又将他的腿脚一并紧紧绑住,到最后苏长卿已是被绑得如同人棍一般。
这都是因为之前苏长卿在苏重墨面前不守规矩之举让魏明之担惊受怕,心生恼恨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苏长卿。
不过,既然苏重墨要让苏长卿静养,那么他便让对方好好静养。
「陛下吩咐要伺候你好好静养,我可不敢抗旨。」
魏明之冷冷一笑,捏起一团黑色的纱绢掐开了苏长卿的嘴便要塞进去,苏长卿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由着他掐开了自己的嘴。
柔软的纱绢很快就塞满了苏长卿的口腔,魏明之一手掩着他的嘴,一手将放在床头的一个只露出鼻孔的黑色软皮头套取了过来,这是他近日令人特制的头套,专门用来惩戒性子暴躁不易屈从的苏长卿。
紧绷的头套完全按照苏长卿头颅的大小缝制而成,魏明之替他套上之后,便在脖子的开口处拉紧皮带加上了一把小锁。
苏长卿显然是不舒服的,他扭着头,急促地喘息着,嗓子里憋出了一阵微弱的呻吟。
魏明之拉起毛毯将苏长卿的身体裹了一圈,又用被子盖住了他自头颅以下的身体。
「好好静养吧,上皇。」
魏明之抚了抚因为过于紧绷而鲜明勾勒出苏长卿面部轮廓的头套,召唤左右小心看着,蹙眉走出了安乐殿。
苏长卿那一剑将林安刺至重伤,这让本就身体虚弱多病的林安元气大伤,一时竟是缠绵病榻难以起身。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安并不后悔,为了毁掉他的长卿,为了得到他的长卿,自己的性命也早就如赌注一般。
魏明之此行来看望林安的同时,将之前苏重墨与苏长卿会面之事也都一应告知。
林安靠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这么说,苏重墨是有意与苏长卿重归于好了咯?」
想到自己豁出性命去赌这一局却似乎是赢不过两人的父子天性,林安未免觉得有些沮丧。
「也不尽然,你知道长卿那脾气的。而且我对他多加威胁,即便他愿放下身段与苏重墨言和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示出来。不过父子终究是父子,苏重墨毕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苏长卿气郁至死,看来,以后他供我们玩弄的时间要少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