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翩翩的苏重墨抬头看着骑在马上手持利剑的苏长卿,沉默地对他拱手长揖。
见到苏重墨出来,苏长卿暴怒的心境也逐渐平和,他不顾危险,径自打马上前,靠近了自己的儿子。
「太子,你果真要随萧远图一起伐无道,诛暴君吗?」
嘶哑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隐隐藏着苏长卿对儿子的责备,他冷眼看着表现得对自己极为尊敬的苏重墨,内心中终究还是感到了一丝失望与难过。
虽然苏长卿对谁都十足冷酷,但是对这个在他落魄时出生的孩子却一直保有一份深沉的父爱。
面对父亲的责难,苏重墨似乎很难作出回答。
伐无道,诛暴君虽是为了为了大义,但是他身为人子,居然起兵反抗自己的父亲,这却是不孝。
「回答为父!」苏长卿眉目一轩,面上的怒容渐渐掩饰不住。
「顺天应命,为天下苍生,苏重墨愿背负不孝之名。」
苏重墨神色毅然,并不惧苏长卿的怒目,以往他总是在威势逼人的苏长卿面前屈服,顺从对方的意志,活得就像一个傀儡,然而这一次,他只想依照自己的意愿,好好地做一回自己。
「好一句顺天应命!逆子,老子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苏长卿气急败坏地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吼了一通,终于还是冷静下来,勒转了马身,缓缓走回自己的阵营。
忽然,他转过身,深深看了眼身后静静矗立的苏重墨,「重墨,你长大了,但是你今日的选择,又真的是对吗?你好好想一想吧,朕期待你回心转意,只要你肯回来,你还是朕的好儿子,你还是胤国的太子。」
苏重墨平静地听着苏长卿所言,诚然,对方这席话或许充满了诱惑,但是同时也充满了欺诈。
他还记得当年太傅与苏长卿之间如何交好,却依然难逃对方毒手,自己如今这样违背了他,即便是亲生儿子,又能落下什么好下场,说道底这还是苏长卿的攻心之技罢了。
「父皇,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父皇,从今以后,你我之间便不是父子关系,乃是仇敌关系。暴政不废,暴君不除,苏重墨白衣不解,誓死以抗!」
苏重墨取来一根羽箭,高高举起,誓言之后才折为两段,重重丢落在地。
苏长卿吃惊地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从不曾大声说话,总是表现得安静温文的孩子,今日居然会立下如此的狠绝誓言,父子之情,一朝割舍。
「好,好,好!」
苏长卿连说了三个好字,狂声大笑,也不知是否过于激怒,苏长卿笑着笑着竟猛咳起来。
他打马转身,捂着嘴咳了一通,目中凶光毕露。
「小子,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虽然之前一路凯歌,但是真正与苏长卿交锋之后,萧远图与苏重墨才知道这场战并不好打。
不出半月,他们已被来势汹汹的三十万卫戍永昌的胤军逼退百里。
太子军中途吸纳了不少有心反抗暴君的百姓,但面对真正的战局之时,这批只能算是乌合之众的民兵便成为了太子军最大的麻烦。
「没想到苏长卿还是这么厉害。」
萧远图苦笑了一下,近日的战局不利,已是让他心中产生了诸多疲惫之感。
十年前,苏长卿便以骁勇善战闻名诸王之中,十年之后,此人登基为帝,成为了一名无道荒淫的暴君,却仍能做到攻必克,战必胜,实在非凡人也。
「此番不利,或许还是我们太过激愤,尚未完全准备好对付永昌这三十万虎狼之军的缘故吧!」
苏重墨神色平静,心中却是不悔。
他虽然素来人冷静多谋,但是面对苏长卿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与伤害,那刻骨铭心的痛与仇怨也会让他
忍无可忍。
其实他也曾分析过,胤国百姓现在整日生活在严刑峻法的压迫之下,岂能不心存反心,只要百姓都倒向他们这边,即使兵力上逊于苏长卿亦有胜算。
只是没想到,真正面对卫戍胤军之时会有那么多人胆怯后退。
父子失和
「陛下!陛下!此时反贼溃退,何不趁胜追击?」
负责统领前锋营的骁骑将军吴德在得到停止追击的命令时,忍不住闯进大营向苏长卿进言。
他在帐外便焦急地呼喊了起来,刚要进去,却被魏明之挡住了。
「嘘……陛下正在休息,吴将军不可打扰啊。」
「什么?现在正值我军大胜之机,陛下怎么还在睡觉!陛下,你快起来啊!」
吴德乃是出身草莽的粗人,为人坦率无心机,却对苏长卿衷心耿耿,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能在朝中安然无恙,直至接管了骁骑大将军的职位。
苏长卿此刻正侧卧在榻上,他昨晚连喝了十坛酒,终是酒力不支,一觉便睡到了现在。
听见外面大吵大嚷,苏长卿红着眼便要坐起来,在他身边服侍的怜君立即扶住了他。
「咳!」苏长卿嗓子里干涩刺痛,他随口啐了口痰,这才接过茶水漱口。
「哪个混蛋在外面吵嚷?」
宿醉未解,苏长卿的头还痛得厉害,他皱了皱眉,靠在榻上,厉声问了句。
吴德在外面听到这嘶哑低沉的声音,一时就安静下来了。
魏明之示意他先等着,自己进了营账之中。
「是吴将军来了,他有军机要事想与陛下商议。」
「去他妈的军机要事,嚷那么大声以为朕是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