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他和死太监初识的始末。
之后锦宵便将他抱回东宫,又唤了太医为他医治。从此东宫的一应内务管理倒是交到了内侍监锦大人的手上,宫人们也是完全大换血,新来的各个尽心尽职。锦宵人看上去脾气好、一脸淡然的时候看上去也像是在笑,可实则心黑手黑得狠,各宫细作安插不进来,也就再没出现过那种危险的情况。
洛观宁也揣摩不出锦宵如此为他尽心尽职是何居心,只当对方是降低他这个病秧子储君的戒备心,企图扶植出一个傀儡新帝。他对这老狐狸向来留了八百个防备,奈何对方滴水不漏,叫他着实摸不清路数。
比如此刻。
身姿颀长的锦大人斟过酒后,阴美眉眼间视线却依旧落在他身上,感知到洛观宁略带疑惑的目光,才微微勾起朱色极艳的薄唇,在离席前对他轻声提醒:
“小心身边人。”
……?
洛观宁不解其意,然而还没有等他再看一看对方,锦宵便直起身、回到了皇帝身边。
太子细长眉眼微皱,指节微微晃着酒盏垂眸、在心底思度锦宵这句话。却还没等他想清楚其中深意,却听原本恢弘雅乐骤然停止。
一身赤金雨花锦裙服的瑛妃姿容极美,突然离席、快步走至大殿正中,对着主位的皇帝恭敬行礼后道:
“陛下,臣妾斗胆打断陛下雅兴。但臣妾实在有要事想您禀告!”
皇帝闻言,本来染了三四分醉意的眸中划过惊讶。他不禁坐直身体,便问他这宠妃想要禀告何事。
洛观宁隐约察觉到不妙,唇瓣抿紧、捏着酒盏的指节稍微用力,漆黑凤眸便向跪于殿中的瑛妃望去。
这位华容婀娜的艳美皇妃感知众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眸底不禁划过狠毒与得意之色。她又对着皇上行了个礼,而后提高嗓音、朗声开口:
“臣妾今日在此,要揭发淑昭仪与人私通之事,人证物证俱全、臣妾稍后便一应呈上,望陛下过目裁断!”
5殿上为女主顶撞渣爹,禁足东宫/放浪形骸挑衅假太监,反被教育
瑛妃此言一出,登时满殿哗然。
居于正位的老皇帝本来只以为瑛妃是想给他表演个什么歌舞助兴,却不想听到如此惊人之语,一时间也凝重起来。他一张已然被岁月风霜侵染的威严面容上,黑眸沉沉扫过台下表情陡然怔愣的谢棠梨,问向跪在殿中的华服皇妃:
“瑛妃,你既检举淑昭仪私通,可知奸夫何人?”
“自然!”
瑛妃一听皇上如此问话,便知对方心底也必生疑虑。她眸底不由得划过一丝得意光亮,便站起身,抬手示意身旁宫女去唤早已候在殿外的一应人证。
过了没多久,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年轻侍卫便叫人给带入大殿,后面还跟着几个宫人,服饰各不相同,有司膳房、尚衣局……甚至其中一个宫女,身上还穿着玉芙宫的衣服。
几人巧舌如簧、声情并茂,描绘出了一个痴情侍卫与深宫寂寞妃子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皇上听完这一段,面色已然绿中发黑、并不十分好看;尤其当那自被绑到殿上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侍卫,竟在看到瑛妃自袖中拿出一支锦盒时,前所未有的激烈反抗起来。
皇上眸色发冷,显然已经有五六分相信。
瑛妃眼底得意之色愈浓,面上却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便将那锦盒呈上:
“陛下,这是在那奸夫住处搜出的证物,请您过目。”
身旁宫人恭敬从瑛妃手中接过锦盒,又快步递到了皇上面前。老皇帝沉着一张脸打开盒子,赫然看到其中一枚造型精美的花蝶嵌绿松石耳环。
正是淑昭仪初入宫时常戴之物。
皇上见此,登时气的醉意全消,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到底因为谢棠梨的母家没有直接下旨将人发落。帝王气势极重的一眼望过去,看着席上表情惊讶的绸裙女子,沉声问道:
“淑昭仪,你可有辩解之词?”
谢棠梨抿了抿唇,起身走到殿中,便对着主位跪下,腰身挺直、态度不卑不亢,诚实回答:
“臣妾并不知晓此事,也不认识此人。”
“不知晓?不认识?”
皇上闻言,龙颜大怒。他猛地将锦盒往谢棠梨身侧一扔,怒声反问:
“那你说说,这些宫人的证言,还有这只耳环,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棠梨自小在谢家受的教育都是君子言行、光明磊落,哪里见过后宫如此肮脏龌龊的栽赃陷害?她一时间也有点无从开口,同时又有几分委屈,干脆犯起倔脾气闭口不言、赫然一副清者自清的沉默模样。
大殿之中,一时间被天子勃然怒火所笼罩,气压低至极点。
却在这时,旁边席座上的容妃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而后开口道:
“陛下莫要动怒,臣妾听瑛妃妹妹的怀疑也并非无理。”
这瑛妃一脉的妃子看似和和气气打着圆场,实则才说完一句,却话锋一转,便提议:
“淑昭仪入宫至今尚未侍寝,既是如此,唤几个宫人来此,为淑昭仪验一验身,不就可知此事真假?”
此话一出,瑛妃神情愈发得意,淑昭仪沉静温雅的一张脸却瞬间白了下去。
谢家人重风骨,素来可杀不可辱。若是今日在此场景下叫人当众验身,便是洗清瑛妃泼在她身上的污水,此事之后,她的名誉也定有损。
主位之上,皇上表情沉沉、眸色微凝,看着殿中神情各异的众人,似是在思索此举的可行。
就在气氛越发紧张的时刻,原本坐在主位之下的太子却施施然站起身
他沉默着一步一步、步伐缓而坚定,直直走到淑昭仪身侧后才止步。这姿容华贵的玄服太子将殿中全部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表情却依旧平静;他漆黑眼睫微垂、便撩起衣袍下摆直接跪在殿中!
“父皇明察。”
皇上的视线,因而沉沉落在这与先皇后肖似的嫡子身上,一旁的瑛妃更是在太子挺身而出秀眉拧起、恨恨抿紧了朱唇。于是在这一殿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洛观宁恭敬对着自己的父皇行了个礼,而后直起腰身,冷越嗓音微扬、缓缓叙述:
“此耳坠,是被儿臣所盗后又遗失,淑昭仪自始至终对此并不知情。大概是后来被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捡了去、又被不知何人利诱指示,才如此构陷于淑昭仪。”
话音落地,不仅是瑛妃,就连谢棠梨亦极为惊诧,不禁侧目向身旁的青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