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夜深人静,月笙正缩在窗边,用一面小镜子观察楼下宿管巡察的踪迹,突然听见门锁动了,惊起问道。
“老掉牙的方法了,等你找出安全路线,黄花菜都凉了好么。”沉吝清冷的嗓音畅通无阻地进了房间,淡淡打趣。
“哇,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我还正准备出去找你呢。”月笙抚了抚砰砰乱跳的心脏。
“别提了,处理一个未成年小屁孩的青春期叛逆。”沉吝揉着酸胀了半夜的太阳穴,长出一口气,“顺便路过。”
“哦呵呵...”这么顺便?月笙很快猜出是哪个未成年,好笑地歪了歪头,觑她,“那正好,开飞行器来的吧?你开路,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轻车熟路地从墙头翻了出去,当然,中途放倒了几个不小心碰上的巡查人员。
沉吝手动驾驶着飞行器,依照月笙的路线,开到一片空旷的海岸上。
看上去静止的水域底下涌动着红色暗流,似乎蕴含极其丰富的化学物质,不停拍击着海边礁石,透过表层侵蚀内部,若是风稍大些,便可将外观完好的礁石吹成石灰粉末。
“这是?”沉吝举头望向黑暗里模糊的海天交际线,海面上闪烁着点点白光。
“朱砂湾。”月笙抱臂站在她身侧,介绍说,“王都与丹鹤交界处的内港,位于火山裂谷之上,含有大量的矿物资源,因此形成了红色暗流。”
她碾了碾脚下灰白的石末,道出来此的原因:“我从你给我的那袋荧光粉里提取出元素,是一种稀有的磷粉,与普通的白磷不同,一旦与原油接触,无需任何热源,瞬间便能爆发出巨大的毁灭性能量。”
“是从那些石灰粉里来的?”沉吝皱眉。
“不,这些石头经过风吹日晒,纵使吸收了少许元素,也早已挥发得没有活性了。”月笙抬手指了指海上如繁星似得白点,“丹鹤贫瘠,以这片物产丰富的海域换取王廷庇佑,而你看到的那些光点,正是王廷独有的采矿船。只有通过特殊的技术和渠道,才能把朱砂湾底的珍稀物质提炼并分类出来,供给这个国家的王室。”
海风猎猎,沉吝一脚踏在松脆的礁石上,背脊挺直,带着桀骜的怒意。黝黑的狐狸眼此刻褪去倦懒,她抿了抿唇角,口吻冰凉。
“王室。”
月笙在一旁,看着少女漆黑孤傲的身影,不由地咽了咽。要是认真算起来,她自己也是王室的一员,虽然是只能等待召见的那种。
“哦,对了。你要是想通过楚鸢上去的话,没戏。”她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提起,“他被王君带回王廷了,勒令禁足思过,连中央军校都不让去了!我估计之前他来找我是为了有话要带给你,怎料没能见上,哎...
杀枭
光影闪烁的街角,一位少女背光而立,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只有指间一点猩红火光流出些温热,灰白呛鼻的烟圈飘散在夜空中。
“大人...”独特的称谓从右边传来,嗓音柔软悠扬,似乎是在唤她。
沉吝侧目而视。
流景身披淡蓝色的轻纱长衫,腰部系了根麦穗编法的红绳,绳头挂着两颗圆润透亮的玉坠子,青丝如墨,随风飘逸。
仿佛突然从污黑泥沼里抽身,飞入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沉吝一时间不适应眼前出现的柔美色彩,怔住了。
“大人...您还好吧?”流景的修长双眉微簇,桃花眼闪过担忧,鼓起勇气问道。
“咳,没事。”沉吝敛下眸子,却瞟到他长衫下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脚腕,清了清嗓子,掩饰着尴尬,“你出来做什么?”
流景舒展神色,桃粉的薄唇微勾,朝她提了提手中的纸袋。
“还没向大人道谢,早上多亏了您,流景才从暴徒的恶行下逃过。只是不小心擦伤了一小块,流景出来买药。”
他不自然地缩了缩脚,左脚内侧踝骨上暗红一片,被沉吝注意到了。
“这样啊,那快回去吧。”沉吝轻声说,又想起沉季破了层皮就挪不动步的样子,抬眼多问了句,“还能走吧?”
流景愣了愣,顷刻笑开,娇媚的面容却不显一丝艳俗:“可以的,这点伤是常有的事了。”
他退后一步,福身弯腰,行了个礼,两颗玉坠子摇曳在腰间:“还是多谢大人相救了。”
“嗯,回吧。”沉吝挟着独自燃尽了的烟头,望着流景一步一顿的背影,目露探究。
之后几日,两人虽房间相邻,却鲜少见面。沉吝白天出门,夜晚回来只坐在二楼吧台边,听着透过磨砂玻璃悠悠传上来的歌声,慢慢小酌一杯,和忙碌的凝烟玩笑几句。
偶尔在走廊上或是楼梯口碰见,两人微笑点头,随即擦肩而过,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语。
这天她坐在老位置,手指随节奏叩击杯壁,听着流景温柔的歌声,轻吟浅唱,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淡淡愁绪萦绕。
“唔,那个人又来了。”凝烟皱了皱眉,抬下巴向楼下指去。
沉吝转头,是之前那个施暴的Alpha,横冲直撞穿过舞池,大马金刀地坐到舞台底下,和流景离得很近,庞大的身躯几乎将他整个遮住。
“开门做生意,能怎么办呢?”凝烟擦拭着手里的玻璃杯,妄自摇头,“只是可惜了流景。”
几曲唱罢,陈旧的木楼梯响起重迭的脚步声。流景怀抱古琴走上来,接连紧跟着一个轰雷般的脚步声。
靓蓝色金丝滚边绸缎内袍包裹着他纤巧的身段,外罩飘逸的暗纹白纱鹤氅,腰侧吊着六角玲珑的球状香囊,行动之间散发出怡人芬芳。
弱柳扶风,笼罩在身后官袍威武的阴影里。
整个二层倏然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这巨大的体型对比之间。
沉吝靠着椅背,询问地看向迎面而来的男子。
优美的面颊惨白,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中波澜频频,流景卷翘的睫毛翕动几下,微微抿唇,似乎将口中话语咽下,垂眸掩饰险些流露的情绪,低头拐过转角,带着人上了三楼。
“哎…美人命薄…”
不知从哪里掠起一声轻叹。
沉吝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漫不经心呷着杯中酒,直到外面灯火阑珊才起身回房。
芙蓉帐暖,沉吝的房间在三楼的最深处,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楼下笙歌渐歇,似乎有几位Omega今晚遇到了两情相悦的宾客,走廊里飘荡着盈盈笑语。
粉红的情愫如梦似幻,仿佛轻若无物的云絮,在月光中弥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