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窗外的微光落在郑淮明?的脸上。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偏过头静静注视着她。

那目光极其温柔地抚过她眉眼?,带着深深的爱意。

“郑淮明?……”

视线相触,一股暖流滚过四肢百骸,方宜怔怔地唤他的名字。

她轻轻伸手?,想要触摸他苍白的脸颊,可指尖像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无法抬起。

心中涌起猛烈的恐慌感,方宜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抓住他,距离却越来越遥远……

白雾越来越重,男人清俊的面容忽然?消失不见,卷入了朦胧的漩涡。

胸口刀割似的翻搅,方宜呼吸越来越急促,奋不顾身?地纵身?去追

“郑淮明?!”

空气推搡着涌入肺腑,方宜猛然?睁开眼?睛,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那股窒息感依旧没有散去,她惊慌地想要坐起来,却因无力而重重摔回了病床上。

“别动!”金晓秋一把按住她输液的右手?,“你吓死我了!你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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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感觉好一点没有?”

手?术室。胃穿孔。医院。

神志瞬间回笼,心脏快要从?嘴里跳出来,方宜急切问道:“郑淮明?呢?他怎么样了?”

说?着,她就挣扎着要从?病床上爬起来。

“他还在重症监护室!没事……他没事……”金晓秋心疼地扶住她,“你别急,还没到能探望的时间,你再躺一会?儿,好不好?”

听到那句“没事”。

方宜后?知后?觉一阵眩晕,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时,视线才算清明?了些。墙上的时钟堪堪指向数字八,她连晕倒都?无法松懈半分,只过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连日疲劳,加上情绪过于激动。

葡萄糖,加了少量的镇静剂,正通过右手?背的针头缓缓输入血管。

刚刚郑淮明?的脸还在眼?前?,他还用如水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是上一次他胃出血,在碧海时的回忆。

方宜眼?眶瞬间红透了,她死死抓住金晓秋的手?,哀求道:“能不能让我看他一眼?……你有办法的吧,就一眼?,隔着玻璃也行……”

重症监护室的探视要到十点,她等不及了,哪怕一分钟都?等不了。

触及方宜焦灼如火的目光,金晓秋别开视线,蹙眉轻点了下头。

那句“没事”是假的。

金晓秋不忍心告诉她,更怕她刚醒来受到这?样的打击会?再次晕倒郑淮明?才推进重症监护室,就再次心律失常急救了一次。

就像周主任说?的,生?死就在一瞬间。她怕方宜留下遗憾。

十分钟后?,金晓秋刷工作证带方宜从?十层绕进了一条长长的通道,来往偶有医生?和护士投来怪异的目光。

走到通道尽头,一扇自动门像两边展开,金晓秋带她换上无菌服,走了进去。

惨白压抑的空间里,一眼?望去有十几张病床。巨大的监护设备轰隆隆作响,无数小红点像是一双双冷酷的眼?睛,漠然?俯瞰着病床上一个个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生?命。

方宜茫然?四顾,心脏像被一双手?捏住般刺痛。

忽然?,她瞳孔一缩,霎时竟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只见最右侧的病床间,郑淮明?无知无觉地平躺,高大的身?形压在密密麻麻的设备之?中,显得那样虚无缥缈。他脸色霜白到几乎透明?,胃管从?口中延伸出来,源源不断地往外抽出液体。

他喉咙处的气管被纱布和仪器固定,随着氧气的输入,胸腔被动地微微起伏。还有数条管子在床边缠绕,用药液和仪器,强行吊住这?条自我放弃的生?命。

一切都?是寂静无声,唯有监护仪上的数字还在不断波动。

郑淮明?平日明?明?是那么自尊要强的一个人,就连胃痛到发抖都?不肯弯一下腰,就走不稳路都?不愿她上手?搀扶……

身?后?医护来往,方宜站在一步之?遥,盯着病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地淌下来。她紧紧捂住嘴,强压着自己不能哭声出来,肩膀克制地颤栗着。

金晓秋看得心碎,目光不敢多停留,转身?叫住了一个经过的男医生?,询问情况。

李栩的视线在方宜侧影上一顿,低沉道:“刚刚醒过。”

声音很小,几乎淹没在仪器的轰鸣中,可方宜还是听见了,激动地追问:“他醒了?”

李栩表情却不像喜悦,轻点了下头。

“那是不是说?明?他脱离危险了?是不是没事了?”方宜本就体力不支,因这?句从?天?而降的喜讯而腿脚发软,扶住玻璃墙才稳住,“什么时候才能从?监护室出来?”

在她的印象里,人能醒来就说?明?已经挺过了难关。

然?而,当探寻的目光扫过李栩和金晓秋的脸,他们面色皆不轻松,没有说?话。

方宜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天?浇透,嘴角凝住,呆呆问:“什么意思?”

李栩不忍再让她心存幻想,犹豫了一下,捡了最委婉的词句:

“他对镇痛药物的耐药性太强了,包括麻醉和止痛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