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回来时?副主任已经走了?,却见他挂的药和之前不同。好几个药名字很长,她看不懂,数量明显少了?几袋,不知是不是好的征兆。
猜到郑淮明是故意支开她,坐下却突然没有了?再询问?的欲望。
反正无论问?什?么,得到的回答都不知真假,他有的是借口。
郑淮明闭眼仰靠在椅背上,但方宜知道?他没有睡着,满额的冷汗,喉结时?不时?艰涩地吞咽着。她也心如刀割,拿纸巾一点点沾去汗水,默默握着他的手指,用自己的温度暖着。
挂完第?一袋药,郑淮明已能勉强站起来。在急诊坐了?一会儿,已有两三个医护认出?他,他逞强地说什?么都不愿再待,要回心外?的办公室去。
方宜拗不过他,见他颤颤巍巍地要自己走,只好上前扶住。
就在这时?,抢救通道?的自动?门“滴”一声打?开。两名护士推着担架床往抢救室跑去,混乱中,依稀听得“急性腹水感染”“立刻穿刺手术”的片段。
一个年轻女?孩跟在末尾,踉跄间?,她蓬乱的长发中露出?半张哭花的脸。
那眉眼如此熟悉,即使十多年未见,依旧有少时?的影子,更有某种血缘中冥冥的感应。
轰雷在脑中炸开,方宜不敢置信地冲了?上去:
“何初月?你怎么在这里!”
何初月闻声在震惊中抬头,定睛一看,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不是要把妈扔回珠城吗?她要是死了?,你该高?兴了?吧?”
“妈出?什?么事了?!”
方宜毫无防备,被何初月推得退了?两步,混乱中差点撞上匆匆来往的病患。
郑淮明下意识拉了?她一把,右手的枕头瞬间?移了?位,带出?一连串血珠。
“你现在装什?么啊?不想?管可以直说”何初月恶狠狠地喊着,视线顺着上移,猛地停在了?她身后郑淮明的脸上。
男人的手还紧紧拉住方宜的小臂,血珠斑驳,蹭脏了?浅粉的衣料。
目光相对的刹那,郑淮明本能想?要转过头去可也已经来不及了?,他甚至没有戴口罩。
何初月神色骤然滞在脸上,瞳孔中随即泛起一层深深的厌恶。
她盯了?眼前的两个人几秒,冷笑一声,转身朝急救室跑去。
那意味只有郑淮明看懂了?何初月认出?自己了?。
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灭顶的玩笑。
郑淮明急促地喘息,整个人像一副空壳,被飓风吹透。
彻骨的寒意从他四肢上涌,逐渐向肺腑聚拢,冰碴生?生?包裹住心脏,一下、一下,快要无法呼吸。
幸好,方宜此时?无暇顾及他的神色,焦急茫然地扑向急救室。
门已经关上,“手术中”的字样亮起,护士拿来手术知情书,何初月颤抖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何初月情绪激动?地喊叫着,逻辑七零八落,有关于“肝硬化”“早上检查”的词语落入方宜耳中。
她眉头紧锁,迷茫地试图将这些串联起来,却无济于事。
忽然,何初月表情冷了?下来,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方宜没想?到问?题转变得如此之快,愣了?一下。
几步之遥,郑淮明踉跄着大步而来,输液架连着哗哗作响。他直接将针头强行?扯去,刚刚还站不起来的人一把将方宜护在身后,截断了?何初月的话:
“检查是我擅自让池秀梅做的,她不知情。”
何初月双手抱臂,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
话到一半,面前男人尖锐的眼神却像一把利刀,直直地盯着她,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到底只是个二十三岁刚毕业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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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母亲长期的重病已经快要将她压垮。
何初月被看得发怵,本能地停住了?话头。
气氛瞬间?冷凝,郑淮明片刻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温和。他揽过方宜的肩,轻轻安抚地顺了?顺:“你先去坐一会儿。”
又示意急诊护士把单子拿过来,不容置疑道?:“给我吧,我带家属去办住院。”
明明是一番漏洞百出?的话,可方宜还未能从一夜之间?的巨大变故中缓过神来,失魂落魄地看着郑淮明消失在走廊拐角,只余那未输完的药袋,针头悬在半空,药水欲滴。
与急诊的灯火通明截然不同,通往行?政楼的走道?昏黑寂静。
郑淮明走在前面,硬底皮鞋踩在瓷砖地上,发出?略不规律的响声。
忽然,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行?了?,别装了?。”何初月嗤笑道?。
刚刚她一时?被镇住,旋即就明白过来,自然知道?他不是带自己办住院这么简单。
郑淮明转过身,清朗的月光照进走道?,被玻璃窗框分?割成数块光斑。明明是刚刚还在输液的人,唇色苍白,此时?伫立在昏暗中,依旧气场凌冽。
他不说话,神色阴沉地注视着她。
“你现在过得还不错,还是个医生??”何初月弯了?弯嘴角,嘲讽道?,“没想?到一个杀人犯还能活得这么光鲜……怎么,怕我告诉她?看来她不知道?你那些破事儿……”
“穿刺恢复以后转回珠城,立即手术,最大程度地提高?五年术后生?活质量。”郑淮明不欲多说,冷静简洁道?,“这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