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郑淮明?埋头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反复确认她的存在。

在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中,方宜半跪在地上,一声声耐心地应着,抬手抚摸着他颤抖的脊背。

郑淮明?无形中力气太大,肩胛骨传来阵阵刺痛,她胸腔里?的空气也越来越少,只能?小口地吸入氧气,却迟迟不忍挣脱。

她好像通过这种方式,真?的感受到了他心中的痛不堪言。

黑暗中,方宜忍不住哽咽:“郑淮明?,我在,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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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方宜从床上醒来。清爽的晨光中,身侧的床铺整洁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她微怔,下床推开房门,客厅餐桌上摆着几样她爱吃的早餐,却不见郑淮明?的身影。

上前摸了一下,盛皮蛋瘦肉粥的碗早冷透了。

方宜晃了晃神,回卧室找到手机,微信里?留有一条郑淮明?的信息:别担心,临时有手术。早饭热一热再吃。

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可他们接近凌晨两点?才?落地北川机场。

偌大的客厅里?,冷空调嗡嗡地运作着,落地窗外?视野开阔,是北川市忙碌的清晨。明?媚的光线照进这个?由黑白灰组成的家,却无法添上半分烟火气。

方宜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久久才?抬步走?向厨房,将早饭一一温热。一边等着微波炉运作,她一边打?通了沈望的电话,沟通接下来几天的拍摄计划和工作调整。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所有的悲欢离合也已丢弃在昨日。

郑淮明?下了手术,傍晚才?回到家。他身上是干净板正的新衬衣,身姿挺拔、神色如常,进门手提一袋新鲜蔬菜和零食,温和地笑了笑:“有几样你以前爱吃的零食没找到,就买了些别的。”

方宜盘腿正坐在沙发上剪辑样片,刚想说些什么?,他已经转身进了厨房,紧接着传来冰箱开合、水龙头打?开洗菜的声音。

就像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恋人?下班回家做饭。

可明?明?不是的。

方宜又在北川待了两天,期间郑淮明?再也没有提过郑国廷去世?的事,以至于她也找不到契机开口询问。

他正常地上班、下班,晚上不值班时甚至会陪方宜看一会儿电视。但?方宜知?道,郑淮明?平时应该是不看电视的,他连如何换到网络频道都要研究说明?书。

电视屏幕上,色彩跃动着。男人?的侧脸笼在暖白的灯光下,眼睫微垂,轻推一下眼镜,仔细阅读着薄薄的说明?书,神情认真?、专注。

末了,他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网络频道要联网,家里?没有装无线网络……”

听?到这个?回答,方宜愣了一下,她想不到这个?年代谁家会没有网络。

“那你在家怎么?用电脑?”

“电脑在办公室。”

方宜回想了一瞬,卧室的书桌上确实没有电脑,甚至没有一盏台灯。宽敞的书桌空置着,只有几本医学相关的书籍。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转头继续看直播频道。

综艺里?几个?明?星在玩娱乐游戏,笑闹声不断。方宜盯着看了一会儿,那些台词和画面都只从眼前划过,许久连简单的规则都没有看懂。

余光里?,郑淮明?靠在沙发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画面。

夏夜明?亮的客厅,确定心意的恋人?,工作日晚饭后的闲暇,靠在一起?的拖鞋。明?明?应当是非常温馨甜蜜的片刻,方宜却无法沉浸其中。

郑国廷的告别仪式就在明?天清晨,可郑淮明?这几天太过平静了,没有哪怕一丝悲伤,仿佛那夜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难道是因为父子二人?多年未联络,亲情早已淡薄吗?

她想说服自己,心中却始终惴惴不安。

失声(1k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若他……

郑国廷在北川亲戚朋友不多?, 按邓霁云的?意思,只在这里举办一场简单的?告别仪式。火化后,她会带他的?骨灰落叶归根。

根在哪里?海城还是广城?郑淮明料想自己没有资格问。

方宜提出想陪郑淮明去参加告别仪式, 被他婉言拒绝了。

“邓霁云现?在情绪不好,你又是她疼爱的?学生,这时候知道我们?的?关系可能会刺激到她。”郑淮明淡淡地解释,隐隐将自己归为了一个?该被仇视的?身份。

方宜张了张嘴, 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

对于邓霁云来说,郑淮明确实处在一个?尴尬无比的?位置,又恰好掐灭了郑国廷生命的?最后一丝希望。

七月末的?一个?普通清晨, 郑国廷的?告别仪式悄然落幕。

上午十点?半,方宜将车停在殡仪馆附近一个?隐蔽的?街角。等待郑淮明出来的?短短半个?小时里,她一连接了三个?从贵山打来的?工作电话。

作为总负责人,许多?事都要方宜来拿主意,不少要事已迫在眉睫。

“先提前?把?烧蓝这部?分拍完, 小样打包传给我看一下。”艳阳高照, 方宜在车边来回踱步着?,“新的?微距设备让老陈明天去市里取吧,我已经联系好了。”

余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大步走来。

“先不说了,地址我发群里。”方宜简短地挂掉电话。

郑淮明一身肃穆的?黑色,身姿笔挺, 抬步间单手解开了衬衣领口最上方的?纽扣。不等方宜开口, 他先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外面热, 怎么不在车里等?”

“空调坐久了有点?闷。”方宜笑笑,牵住他的?手。

三十五六度的?酷暑,郑淮明的?手却是冰凉的?。从指尖到掌心?, 没有一点?温度,泛着?轻微的?潮湿。连带着?他身上凌冽深沉的?黑色,衬得?脸色霜白。

“你手怎么这么冷?”她眉头?微蹙。

“出来之前?刚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