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一"

江尹一手机震响,是邵斯炀的电话来了。

"今天是你生日呢,生日快乐。"屈续胤在江尹一看手机时开口,同时伸手向他递了过去,"我送你过去吧。"

玻璃罐里的珍珠和蛇【下589】

街景倒退成虚影,也是屈续胤身份特殊,坐在副驾驶座的江尹一,只微侧一下视线就能看到后视镜里紧随的几辆车。

在江尹一这种状似无意识的拉开距离的肢体语言里,屈续胤也在觑着他--二十二岁的江尹一,眉眼间仍旧藏敛着桀骜,拿支撑的右掌虚虚掩着的唇,更是带着难驯的傲气。

他让自己这么着迷的,是他的二十二岁,是他正勃勃燃烧的生命力吗?

"我去北京时,知道傅乘光不会善罢甘休。”在与江尹一的对视里,屈续胤开口,"徐途是朵锦上花,漂亮,也会做人,做生意是没问题,但手段本事,都不及傅乘光十分之一。"

"蒋旭他们倒不是花架子,但也招架不住傅乘光。"

他话的意思很明显,这场闹得上海沸沸扬扬的风雨,早就在他的预料中。他也明明可以在一开始就制止,却放任这场风雨闹到眼下这个需他从北京回来平的境地。

"我想借此让你来找我。"

江尹一反应很平淡,他向来不论好坏,过去了一律翻篇,至于屈续胤的这种'算计',于他而言也不算算计,"我不喜欢向人乞求,你也没有必要向无关紧要的人伸出援手。"他拒绝了屈续胤,即便屈续胤有能力,又有什么理由庇护他?他不会拿屈续胤示给他看的'爱',去怪他的坐视不理。

屈续胤因'无关紧要'四个字一晒,细数他之前江尹一面前高高在上而不自知的姿态,确实当的起江尹一现今的这句'无关紧要',他确实该开始'矫错'了,"你在武汉被傅乘光困了很久,对他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

"他是那种,哪怕对待喜欢的人,也会是先把对方打碎,然后再亲手拼起来装救世主的那种性格。正常人都会怕他吧,哪怕不怕,也会想方设法的去躲开他。"

这也是他一开始笃信江尹一会找他的原因,但

"江尹一,你一次都没有躲。"

这次屈膝的是徐途,坐不住返回上海的是他,败在和江尹一这场悬殊博弈的是傅乘光。

"我要是没躲,现在就不会在上海了。"江尹一将支撑的手放了下来,因为缺乏管教,他没什么信奉旦践行的人生信条,他想过低头的,只是在他被欺负的那段时光里低头并没有让他少受欺负,于是就重拾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行事作风,"是他逼我太过-既然他不肯放过我,那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捧高踩低,慕强凌弱都是人性,却不是江尹一的性格,他的性格是一视同仁,遇强更强。

他确实做到了,不是拿傅乘光的爱做到了报复,只是傅乘光爱他,所以他最后不曾回头看一眼的绝情背影才成了报复。

"江尹一,你真的……非常独特,甚至独特到了一种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地步。”江尹一的这寥寥数语,构不成他的人生观。但和他从闻名,到初遇,几度交睫里已经构成了足以让屈续胤动心的轮廓。

屈续胤想再说什么,却停顿住了。他已经在这一刻里,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让自己着迷的实际上是江尹一这个人。

他的青春是无关紧要的附属品,就像自己的地位,财富,在江尹一眼中是无关紧要的附属品一样。他不会因为江尹一才二十二岁而爱上他,而江尹一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财富和地位而爱上自己。

车在红绿灯下停下,在等待中屈续胤才又再度开口,"我很好奇你,我想了解你。"不是借朋友,借外力,让江尹一来他的身边,而是他好奇对方,想自己去了解对方。

"我想我的确是有些高高在上了。"

"求爱者高高在上,怎么会合适呢。"江尹一不是向他求权者,也不是向他求利者,他从来都毋需向自己低头。而自己才是那个要低头的求爱者。

江尹一蹙了下眉,正要开口回绝,屈续胤放在手边的手机已经震响起来。屈续胤没接,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仿佛那颇有点他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的两句话,不是打神情沉静如常的他嘴巴里说出来的。

车在一幢大厦前停了下来,屈续胤和江尹一一起下了车。

他穿的不算太'体制‘,因为坐在车内开车,领结和内衬都有些松动。

"我有不得不要马上解决的事,不能陪你上去了。”下了车的屈续胤微微有些后靠,是他平时没有的放松姿势,灯火通明的大厦,映他的脸上一片暖色,与他穿着的冷色形成对比。

江尹一略点了下头,举步就走,他和屈续胤现在本来也不是能参加生日的关系,他今天送自己来,已经有些过他划的界限了。

"江尹一。"

背后突兀的一声,让走出几步的江尹一回过头去长相清正的屈续胤,一侧眉弓抬起,唇角同时往上扬出一抹笑来。就这个表情,叫他那种藏在皮下,藏在骨中的那种大妖的味,从他清正的长相下透显出来,不可抵挡。

"生日快乐。"说完这一声,他侧过身去接起了电话。

玻璃罐里的珍珠和蛇【下590】

银灰色的宝马M5,停在了大厦前。车放在上海不算显眼,显眼的是车牌,白底红字,还是沪A打头,稍微懂些的人都晓得这车里坐的人不一般,再懂点的,能看出这车是打谁家开出来的。

车在正门口停稳、,一双被纯黑色长裤包裹的腿迈了出来,随即一个笔挺的身姿探身而出

介于正式和休闲之间的穿着,能驳领的贴身外套,配纯黑色拉链内衬。领口将将到喉结处,怪有种守礼的斯文禁欲味儿。偏偏再往上,那张脸不是预想中成熟男人的脸,反而很年轻,哪怕头发全部规整的梳上去,也是眉清目朗的青年样。正是权家的公子权律。

下车来的权律,走到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很是绅士的将权夫人迎了出来。

因为是出席儿子朋友的生日宴,权夫人打扮的倒没有平时应酬交际时那么'上流’,全身上下最醒目的就是耳朵上那两颗圆珍珠,乌黑头发从右肩蜿蜒下来,又得体又端庄。

她刚刚站稳"就见扶她的权律抬起的视线顿住,她跟着看过去,见人影错错围着的一辆车旁,一道斜倚的人影从中透了出来。

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在整个上海最难见到的人的权夫人一怔。

权家说难请,但总有她和权律代为出面,屈家,尤其是屈续胤,连请他的法子都没有。这么一个人,现在就站在这幢大厦外面。多怪啊,太怪了。

"我们进去吧。"无意在这和屈续胤打招呼的权律对权夫人道。

权夫人犹豫了一下,想现在也确实不是什么正式场合,跟着权律进去了。打着电话的屈续胤在他们走过后才瞥了他们的背影一眼。

……

顶灯照耀下,香槟金的电梯壁里映出权律内敛的眉眼。与他并肩站着的权夫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望过来的权律明显是紧张的神态,权夫人笑说,"去给朋友过生日怎么还紧张了?"

在多大的宴会厅里都从来镇定自若的权公子,这一回竟显出些少年人的局促来。

用手绕过他的领口,将本就齐整的衣服捋的更顺眼之后,权夫人将手收了回来。

"要是女朋友,妈妈也不说你什么。"

这么打趣了一句后,到顶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就这么出现在权夫人眼前的宴会厅景象,把见惯了大世面的权夫人都震住了片刻--入目全是黑粉色花束中合出来的绛紫色,明显看得出是订制的巨型银制烛台,像树木一样擎在大厅的最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