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自然也知?道这天山灵露来之不易,捧在手?中珍而视之,连连向陆离鞠躬道谢。

然而陆离刚回过头,便?见又有一名师妹站在他身后等?他了。

“大师兄,我的小白今日不知?去了哪里,你可曾见过?”

陆离是认识小白的。它是这位师妹养的一只灵兔,虽然战斗力不高,但胜在十分可爱,且通人性,陆离也十分喜欢它,连小白这个名字都是陆离帮忙起的。

但陆离确实没有见过小白,只能摇了摇头,宽慰师妹道:“不曾见过。不如你去后山看看,说不定在那里?”

师妹道了一声?谢,便?火急火燎地赶往后山去了。

而陆离却直觉不对劲:“这怪事也太多了……”

不过短短半程山路,陆离几乎贡献出了他今年得到的半数天材地宝,这损失量实在是非同寻常。往年回来,虽然门内琐事也多,但却不会像今年这般丢东西?。

陆离正低头思索着,便?正遇上又一个急匆匆而来的弟子迎头扎进了他怀里:“大师兄!”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这回饶是陆离脾气再好也要扶额了:“你莫不是也丢了什么东西??”

那弟子一脸憨厚,信誓旦旦地说道:“不是啊大师兄,我是觉得阁中可能有什么灵兽偷溜进来了。”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陆离似乎想起了什么:“……灵兽?”

这山里灵气?充裕,自然灵兽众多,但这么多年下来,却也相安无事,没道理无缘无故生出这么多事端,要说有什么新来的,便?只有陆离院子里来的那位……

那憨厚弟子不明白陆离心中所想,仍在认真说着自己?的看法:“是啊,你想啊大师兄,门中弟子常年在外,司天门便?一直这么空着,真有什么异兽钻了进来,也不足为奇吧?”

陆离却有一个猜想急于验证,于是向那弟子匆忙说道:“你先别急,这样,我今日便?四处看看,若是真有异兽,便?将它拿住。”

既然陆离都这么说了,那弟子自然乐意,道:“好,那便?劳烦师兄了,我也会一并四处瞧瞧的……”谁知?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自己?敬仰的大师兄凌空而起,朝着自己?住所的方向急掠而去。虽然神情仍是威仪万分,却奇异地能从?那姿态中看出些许匆忙来。

那弟子只得摸摸后脑勺,疑惑道:“难道大师兄也丢了什么东西??”

陆离没有丢东西?,但他觉得若是再不快点回去,自己?的全部?家当?可能不日就将全部?用来补贴门内丢了东西?的师弟师妹们。一息之间,陆离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只是人还没进院门呢,便?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肉味。

霎时间,陆离便?什么都明白了。

已经?猜测到真相的陆离只觉得额角发?胀,肺腑滞涩:“怎么……唉……果然如此。”

带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陆离走进了自己?院子之中,刚跨过院门便?看见自己?师弟焦急寻找的那株花苗已经?变成?了柴火,正在熊熊燃烧,而那旺盛的火焰之上,一只硕大的兔子被退好了毛,正在烤制中。

可普通兔子哪里可能这么大,那分明便?是师妹的灵兔。

“小白啊!”陆离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快步走到火堆旁,一拂袖,便?扇灭了这团烧得正旺的火焰。转而回头看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怒道,“薛道友,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是的,薛野正在司天门“做客”。

岁说是做客,但其实并不准确,严格来说,薛野是来避风头的。

三个月前,中州各处收到消息,魔尊夜暝死于玄天剑君与一散修之手?。自此,从?极之渊大乱。从?极之渊一乱,便?开始有魔修逃往中州各处,中州便?快开始摩擦不断。本来只是小规模的骚乱,但是数量一多,多少叫宗族大派有些疲于应付。

可怕的不是骚乱,而是这些骚乱叫人们看到了大派门的力有不逮,渐渐地,人心活络了起来。尽管躁动的人心尚在可以压制的范围内,可所有人都知?道,水面之下已是暗流涌动,而原本笼罩在这些暗流上的冰面,已经?越来越薄了。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时机。只是这时机不知?何时再来,也不知?,会以怎样的方式到来。

也因为世事将变,陆离才会提早收到回宗门的通知?,并被告知?,门内众人将于今晚同入天一楼,观星。

而薛野,是陆离在回司天门那天,“恰巧”在山门外碰上的。他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没皮没脸地冲陆离笑,道:“生死兄弟,我来找你打秋风,你应当?不会不愿意吧?”

陆离当?然不愿意。

但在陆离的认知?中,薛野应该过得十分落魄。他听说过薛野成?了“上清宗弃徒”的事情。如今已是一介散修,这些年流落在外,风餐露宿,想必不会好受。

薛野的为人陆离还是知?道的,虽是小人,却最是骄傲,不到山穷水尽,断不可能压得下面子,来求自己?帮忙。打断一个人的傲骨,只会比杀了这个人折磨百倍。

陆离动了恻隐之心,一时心软,到底还是答应了薛野入司天门“打一打秋风”的请求。

但如今,陆离站在那已经?被烤得香喷喷的兔子面前,只想一耳光抽死先前心软的自己?。

陆离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指着自己?面前的一地狼藉,道:“你如此这般是在作甚?!”

然而面前这个将司天门搅了个天翻地覆的人,也就是薛野,却全毫无自觉,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又不管饭,我总要想办法填饱肚子吧。”

当?然,这是谎话。薛野都辟谷了很?长时间,怎么可能贪图口腹之欲。

他今日原本闲来无事四处逛逛,岂料听见一名少女?正用脆生生的语调呼唤一个名字:“小白!小白!”

这名字在薛野听来十分刺耳。

“叫什么名字不好,叫小白。这发?音,真是糟咂难听……”薛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后退避开少女?。毕竟名义上,他是作为得罪了大宗门的散修,来投奔旧友“避风头”的。故而他的存在,除了陆离谁也不知?道。

然而薛野一回头,正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红色眼珠,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硕大的灵兔,正蹲在薛野的身后吃草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于是薛野一把拎起了灵兔的耳朵,狞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白啊”

……

当?然,这其中的种种,陆离是不知?道的。他只当?自己?是帮故人一个小忙,只是没想到薛野竟然能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陆离也不傻,从?薛野的种种行为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违和之处。先前,陆离以为薛野是来“避风头”的,但如今想来,一个“避风头”的人,可能这么有恃无恐吗?

险些,就被表象蒙蔽,只沉沦在糟心和愤怒里。

陆离压下了自己?纷乱的心绪,沉下面目看向薛野,问道:“薛道友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薛野听出了陆离话里的怀疑,但他并不着急,只一边浅尝一口经?过烤制的灵兔,一边淡定道:“先前不就同你说过了嘛,我是来避风头的呀。这么说来,我能安然无恙,还要多仰仗陆道友的收留,既是如此,那我便?借花献佛小小兔子不成?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