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伤人的话,不可否认她并未说错,他暂时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他需要婚姻,或者说,和一位日耳曼女性的婚姻。
在当前的情况下离婚无异于天方夜谭,不谈纳粹上台后对公民的婚姻,尤其是军官的婚姻有诸多规定,光是教会那边就难以过关,而且贸然离婚对汉娜也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表现。
但一个已婚的老男人,对一个未婚年轻女士说起爱情,说起忠诚,着实有点引人发笑,确实很像她所说的,有一种低俗三流小说的荒谬感。
他爱她至深,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唯独没有资格给她最珍贵的承诺。
眼下他说服了自己,确定了未来的方向,悬浮的心情总算找到了一点寄托。
但这样的夜晚着实难熬,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她送走,就算彼此有心结,也不应该把她送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打开柜子,拿出一张床单,放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
这张床单还没来得及清洗,他对此感到庆幸,上边还有她的气息。?
098|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一个杀人犯?
安娜用了一剂猛药,接下来的日子,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自由的生活。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但搞再多的暧昧,撩再多的小男生,都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弗雷德里希的离开,似乎永远带走了她身上的一部分,每当想起那双清澈明亮的蓝眼睛,她就很难再和这群男生有什么更深入的进展。
她有点烦躁,课余时间,抓着井上惠子的肩膀猛摇。
“惠子同学,我好爱弗雷德里希,我快要变成性冷淡了!雅蠛蝶!”
井上惠子非常恼怒,“陈安娜,这种事情是你的私事,你没必要和我说!”
安娜皱眉,“是吗?但是我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井上惠子把头偏向一边,傲娇:“谁是你的好朋友,你不要自作多情!”
柏林的夏天短暂易逝,没过多久,当一片火红的枫叶落到安娜的头上时,她就知道,秋天快要到来了。
她来到柏林也有一年了啊。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些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有些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却总是会在不经意的瞬间让她想起某些片段。
比如说,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费多尔了,他就像是未曾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他可能辞去了士官学校的教职?安娜不确定,这只是她的猜测,毕竟那么长时间没有遇见也挺神奇。或者说,因为那些话,他已经对这段关系产生了厌烦,对她的本质产生了清醒的认知,所以决定用冷处理的方式结束一切。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没被别人干涉的生活总是好的,但是可能也有点乏味,缺少一点刺激。
但接下来,生活告诉她刺激总是无处不在。
这天放学,因为跟随索尼娅做了一个基础项目,在实验室待得有点晚,等到走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到了秋天,德国总是很容易天黑。
为了节省时间,她都是抄近路,走了一段时间,她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听见了女人的呼救声,以及男人粗鲁的骂声。
这似乎是一场暴力侵犯。
安娜顿时感到汗毛竖起,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她想起了费多尔的忠告。
军校附近暴力侵犯事件的发生概率很大,里边那个呼叫的女人可能正在面临着极大的困难。
面对一个成年男人,很有可能还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校生,她没有救人的勇气和能力,但她或许可以做点事。
对,对,她应该可以做点事。
她可以立刻跑去警局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
但是悲哀的是,她刚跑两步,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记得附近的警察局在哪里,她以往都过得太安逸了,总是对这些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不加以留心。
或许,可以找附近的居民帮忙。但是德国人的冷漠和排外是刻在了骨子里的,几乎所有人都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生活哲学,晚上去敲门,尤其是一张罕见的东方面孔,可能会被人当做骚扰毙掉,那才是真正的冤死了。
为什么没有人路过这里?!为什么她要恰巧路过这里?为什么要抄近道?以至于现在产生如此多的困扰。她明明可以不去管这件事,但如果明天一早传出不好的传闻,她作为亲历者真的能够说服自己与此事无关吗?
她正踌躇不决,保命要紧的本能刚占上风,就听见里边传出来一阵带着哭腔和尖叫的日语。
是井上惠子!
她几乎没有任何时间思考,就已经从包里拿出了那把防身用的手术刀,悄无声息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靠近。
借着昏暗的月光,她能看见那个暴徒背对着她实施暴力侵犯行为,他的身材十分魁梧健硕,身着军校的衣服,周边萦绕着一股酒气。
正面对敌远非敌手,一旦有所犹豫,判断失误,她们两个人可能都会陷入险境。
安娜立刻下定决心,在这种情况下,宁见法官不见法医。
她只有一次机会。
感谢索尼娅的精心教导,也感谢她在解剖课上的用心,她知道人体都有哪些弱点,能让人因为疼痛陷入短暂的昏迷,找准角度,她立刻狠狠往那个人身上扎了一刀。
青年吃痛,爆发出一声宛如野兽的怒吼,那魁梧的身躯甚至有一瞬间的摇晃,但令人失望的是,他没有陷入昏厥,而是转了过来,直面安娜。
不能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安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是出于人的求生本能,或许是因为这个军校生喝了太多酒,神志不清,她竟然撂倒了他。当然,也扎了很多刀。
她有些气息不稳,伸出手指稍微探了一下这人的脉搏,又立刻缩了回去。
她想,或许她摊上大事了。这人太不禁扎了,才扎了二十多刀就不行了。
她的手在颤抖,但声音还很冷静,靠近井上惠子,蹲下来询问她:“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