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不能失去她的爱,就像人类不能失去太阳和春天。

安娜并不知道俩兄弟的眼神交锋,从走进餐厅的那一刻,她就感到万分不自在。

军装笔挺的军官气势威严,端坐在主位上,看似严肃冷峻,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她不放,明明是冷静的注视,却让她感到似有火焰在她身上燃烧,火舌一点点舔舐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真是令人尴尬不安的视线。

她感觉到一种战栗爬过全身。

她竟然破天荒反思是不是这件礼服有点露了,毕竟整个锁骨肩膀都露了出来。

旋即又打消了这种没由来的念头,露肩礼服怎么奔放了?她又不是活在清朝的裹脚闺秀,难道不能穿吗?她就要穿,老娘爱怎么穿怎么穿,怎么美怎么穿,谁也管不着。

就算要反思,也只能是某个为老不尊的老男人反思。难道他就不觉得在这种场合,用这么露骨的视线盯着晚辈看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情吗?更何况这里还有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弟弟,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安娜提着裙摆,在落座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费多尔一眼,希望他收敛奇怪的注视。

男人微微敛眸,等再度看向她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是一个长辈看向晚辈的眼神,并无不妥和冒犯的地方。

安娜满意了,终于可以心安理得享受这顿晚餐。

她和弗雷德里希坐在一起,费多尔则和汉娜坐在一起,她的对面是汉娜,不必面对费多尔,让她不自觉松了口气。

今晚的晚餐显然下了一番功夫,请的是法国名厨,所以菜色也很丰富,弗雷德里希知道她的口味,给她盛了一碗蘑菇奶油浓汤。

安娜接过,习惯性说了声:“谢谢。”

弗雷德里希还没说话,汉娜就笑出了声,调侃道:“小安娜,对于弗雷德里希,你不必如此客气。”她又把目光转向青年,“弗雷德里希,你认为呢?”

青年笑意温柔,“我认可这种说法,你确实不必对我如此客气。”

安娜笑眯眯地说:“无论关系多么亲密,都不应该将对方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适当的感谢是应该的。”

费多尔始终关注着他们的交谈,尤其是她的一举一动,此时冷不丁开口:“如果关系足够亲密,应该重视对方的付出,而如果关系不够亲密,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随意对待?”

安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不满地看了一眼这挑事的老男人,而后掐着嗓音假假地说道:“费多尔先生,您是我非常尊敬的长辈,我对您的态度非常客气,不会随意对待。”

费多尔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可以像弗雷德里希一样称呼我的名字,叫我费多尔即可,也不必使用敬称。”

他实在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各种阴阳怪气的敬语,那会让他感到浑身不舒服,他还是想听到女孩用清脆明朗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光听见她亲昵地叫出他的名字,就有一种恍若置身于阳光下温暖干净的感觉,他一度沉溺于这种感觉,并对方她后来表现出的疏离冷淡感到不满。

她绝对不能,在利用完他以后就把他无情抛弃,出于某些功利性的考量迅速与他做出切割,并装作一切都未曾发生的模样,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安娜瞪着他,一时之间不理解怎么就这样了。

要死了,她真的很不想和他显得很亲密啊,再这样暧昧不清下去,吃枣药丸,招惹一个德国军官显然不是一件高明的事。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埋头猛吃,打算糊弄过去。

汉娜却想极力撮合她和弗雷德里希,而费多尔是她撮合这对年轻人路途上最大的阻碍,此刻听见这个刻板顽固的日耳曼大家长松口,汉娜早已喜不自禁,在桌子下踹了安娜一脚,向她打了个眼神。

安娜像路边被无缘无故踹了一脚的狗一样,一脸茫然抬起头来。

这位贵族夫人笑眯眯地说道:“小安娜,对待费多尔,你不需要客气,像弗雷德里希一样称呼他即可。”

费多尔很满意汉娜的行为,露出了一丝赞赏的微笑。

汉娜接收到他的信号,再接再厉:“费多尔以后就是你的长辈,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和他说哦,他会像父亲一样答应你的请求。”

费多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显然不开心到了极点。

安娜和弗雷德里希不约而同发出笑声,这对年轻的小情侣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囧囧有神之色。

安娜还在捂嘴笑个不停,她很想忍住,但没忍住,大眼睛里都是细碎而灿烂的笑意。

弗雷德里希收敛了笑意,肃然脸色。

哦上帝,费多尔是个可怜的男人,他不能这么迫害他的兄长。弗雷德里希在心中对自己说。?

083|他只能率先征服她的身体

安娜想拿一小份烤土豆泥,但位置有点远,拎着裙角起来不太方便,她刚想戳一戳弗雷德里希,青年就察觉到了她的想法。

而在弗雷德里希帮她拿的时候,也有一小份土豆泥来到了她面前。

眼前摆着两份土豆泥,是有点尴尬,而更让她感到蛋疼的是其中一份是费多尔递过来的,简直令人头大,他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还如此自然而然拿过来了。

算了算了,不是什么大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吧。

俩兄弟同时把土豆泥放在她面前之后,目光不经意间触碰,同时收回了手,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整张餐桌充满了诡异的和谐,除了汉娜还处在游离的状态,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要大家都装作没有这件事情,那这件事情就不曾发生。安娜就是一直在用一种鸵鸟的心态过着日子,他们显然理解她的想法,并心照不宣保持着不至于让她感到尴尬的默契。

晚餐结束以后就是舞会。

汉娜把一对可爱的年轻人推进了舞池里,然后自己走向了钢琴,她向他们摆了摆手,“尽情挥霍你们的青春,我会替你们安排好一切。”

弗雷德里希向安娜做了一个手势。

气氛烘托到这,再不跳就不礼貌了。

就算安娜是个听不懂音乐节拍的笨蛋,此刻也充满自信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在被她踩了几脚后,弗雷德里希终于意识到,她是真的不会交际舞。上帝,他居然才发现这件事,这是他作为男友的失职。

青年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向汉娜高声喊了一句:“音乐的节奏可以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