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问:“接待的地方都收拾好了么?”
“姑娘放心,早就准备齐全, 不会有纰漏的。”
范觉本了来通禀过后就该走, 退下两?步又停下,挠挠后?脑勺:“姑娘, 也不知怎地,明明这是一件大好事, 可皇……夫人,夫人到了?之后?,我反而紧张起来。原本她同意动身我欢喜的简直要疯了?, 日日翘首以盼, 现在人即刻就到,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安呢。”
姜眠笑道:“大约是?你太重视了?吧。”
范觉点头:“还有公子的原因。他这人,太倔强了?。”
姜眠目光一软:“他受了?好大的委屈, 又是?自己亲生母亲伤的。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想不开的。”
“你放心好了?,我有数, 一定从中斡旋解开他们?母子心结。”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好在还有姑娘您, 要不然是?真不知怎么办了?。”范觉最信得过姜眠, 心里一松,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这几年公子心里委屈着?,姜王爷看着?心疼, 想从旁向咱们?夫人解释一二,让他们?母子不要僵着?。可每每一提, 公子都不肯谈,也不肯同?意?联系夫人,还叫我们?都不准多嘴,严厉得很呢。”
姜眠道:“原来之前爹爹就想过这件事么?他从中调停,阿笺哥哥不肯?”
“死活不肯。”
那?不对哎?姜眠奇怪:“那?那?我一问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帮忙了??这么讲义气。”
范觉想了?想。
半晌,他条分缕析的答:“首先,虽然公子不愿意?见夫人,也不想知道夫人的任何事,夫人对公子更是?不闻不问但是?不说夫人,公子心里是?难过的。所以如果有机会能让他们?敞开心扉,我真喜闻乐见……再者,姜王爷想帮忙,是?先问了?公子的心意?,得到他的同?意?才会去办。可是?他抗拒之意?坚决,王爷就罢手了?,没有吩咐我或者父亲。但是?姑娘您没有,您是?直接找了?我好像这件事谁这样做都会不合适,但是?若是?您,就很合适。可能……可能还是?因为您是?这世上公子最亲近的人了?。不必问,就可以直接对他好。”
范觉平日大大咧咧,这话说的却意?外顺耳,姜眠不觉含笑。
“而且呢……我是?想啊,就算我没听公子的命令,就这么直接联系夫人了?那?又怎么样?我听的是?姑娘您的命令。您又不是?外人,我就要听,这也没错啊。真要有什?么事,公子要责骂我了?,那?您肯定也会帮我说话的,对吧?哈哈。”
姜眠忍着?笑:“对。我一定不会让他责骂你。”
又说:“你少?跟张道堂一起玩,你们?一个两?个的对他都是?什?么评价?一点也不客观。你们?凑在一起,是?不是?净说阿笺哥哥的坏话了??”
范觉大惊:“我我我可没有……”
“他脾气最好,你们?总怕什?么?”姜眠说,“你们?都年纪相仿,我看你和张道堂就总是?一起,骑马射箭下馆子你们?别总是?孤立阿笺,以后?也带上他。”
“……”范觉说:“是?。”
***
范觉为仪华择定的下榻之处离王府很近,稍晚时刻他拉着?宴云笺去找姜重山议事,有他拖着?,姜眠先行独身去见仪华。
仪华在正厅正前方静立,一身雪白,听见脚步声回头,美丽清冷的眼看过来。
姜眠行礼,扬起一个笑:“晚辈见过伯母,您怎么在这站着??快坐下歇一歇。这一路风尘颠簸是?不是?很辛苦?若有什?么不周之处,您尽管与我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宴云笺的母亲,她?和赵时瓒一点也不像,美的雍容华贵。不过看上去,宴云笺只传承了?母亲的精致雕琢,长相上应当更像父亲。
仪华露出一点淡淡笑意?:“你……”她?再打量一遍,“……果然是?姜重山将军的女儿,与他很有几分相似。叫什?么名字?”
姜眠柔声道:“晚辈姜眠。”
“嗯,”仪华点点头,“过来让我瞧瞧。”
等姜眠走上前,她?抬手轻轻拨开姜眠耳后?浓密的长发,直至看见一处细浅的月牙形疤痕,才微笑道:“果真是?你这小姑娘。”
姜眠疑惑:“这里……”
仪华道:“有疤。很小。”
“当年你才三岁,那?人抱你来我处玩,你和当时勇安侯家嫡幼子打了?一架。”
姜眠从未听过此等离谱之事:“我小时候见过您吗?还在您眼前……和人打架?”
“嗯。”
“我输了?吗?”
姜眠摸摸自己耳后?,隐约摸到米粒大小的痕迹,原来她?都没注意?自己这里有落这么小的一个疤。
仪华看她?一眼:“没输。你这一下是?揪打人家时,自己不小心摔得。对方被你打的鼻青脸肿,到了?夜里还啼哭不已。你赢了?。”
姜眠瞠目结舌:这可真是?……宴伯母。她?记性真是?好哇。
干笑两?声,“伯母……我小时候……好像是?有些任性的,不端庄了?。但是?现在不这样。”
仪华浅笑道:“你不是?任性,是?那?个孩子欺负我的儿子,你和你父母一样,路见不平,总要出手相助的。”
姜眠惊讶:“欺负您的儿子……那?不就是?阿笺哥哥?原来我幼时就见过他啦?”
仪华在姜眠称呼“阿笺哥哥”时微微皱眉,重新?打量一遍对面?粉雕玉琢的姑娘,若有所思停顿片刻:“但也不过这一面?,你年纪小,阿笺当时也发着?高烧,你们?应当都不记得了?。”
但是?她?记得。
在那?地狱中,她?力量微弱,有时连宫女太监都无?法抗衡。姜眠是?为了?保护她?视若珍宝的孩子、挺身而出的人,这份深恩,她?会铭记一生。
正是?因为这刻骨铭心,她?才更不能原谅她?的儿子。
姜眠觉着?新?奇:她?和阿笺哥哥的缘分,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正想再问问,仪华却似乎不想说了?。另提道:“劳驾,可否写几个字给我看?”
她?的话有些古怪,姜眠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当下不言,只是?取来纸笔,默默写就。
字的内容与当日她?传信给仪华的分毫不差。
仪华垂眸看着?,目光有所松动,半晌失笑:“姜公书法一绝,你这个字……倒也能看出下过苦功练的。”
姜眠笔尖一顿:“……是?,您这也算是?夸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