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跟我来。”

去墓地的路不好走，时隔三年，上一次去又是夜里，幸亏有安桐带路。“安桐哥，我这次回来，除了看爷爷，还想去学校看看。”

“也好啊，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嗯，我打听过了，学校换了一个校长，姓褚，你熟悉吗？”

“熟啊，就是我们小时候褚家阿婆的大儿子，比我还大几岁，很早就去宁城念书的那个，现在又回老家来做校长了，你找他有事吗？”

“嗯，我想给学校捐点钱，那是爷爷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他去世的时候，也是他们帮忙操持的葬礼和墓地，这份恩，我一直记着。”

“咦？”

“怎么了？” 安桐困惑的顿了一下，燕回时看了他一眼。

“你前段时间，不是刚捐过一大笔钱吗？”

“？” 这次轮到燕回时怔住了，“我？捐过钱？”

“嗯，褚校长还给你到处宣传了呢，说燕老师的孙子有心，给学校捐了一间美术教室，教具还有一间小图书馆，现在孩子们课后的活动丰富多了！”

燕回时皱了皱眉，跟着安桐爬到了山顶，还没有等他厘清学校捐款的疑团，就被眼前两座墓又一次震惊到了。三年前那次祭拜，虽然是在夜里，可他记得清楚，爷爷和妈妈的墓碑都很简陋，可现在两座墓碑显然扩宽过，从普通的青黑石变成了大理石，加了气派的云雕纹，周围的野草都被除尽了，背后那棵大树倒是保留了，并以此为中心，修建出了一座小花园。

“这……？”

“这也是那个人修的呀，说是你委托他来修墓的，就是因为连着墓地一起修了嘛，大家都觉得是你出息了，回来给燕爷爷修墓，还记着给镇上捐钱，都夸你有良心呢。”

“那个人？”燕回时敏感的打断了他，“你见过他？他叫什么名字？”

“嗯，见过，个子挺高的，他的名字……特别拗口，叫……叫什么来着？”

安桐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燕回时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看，鼻尖微蹙，点了接听，“朱立？”

“小燕！你在哪？”

“……发生什么了？梁铮呢，他和你在一起吗？”

“你快回来！梁哥……梁哥出事了！”

TBC

第六十六章 求婚

“市一院三号楼，406号房间，你赶紧过来，也许……还能见到一面。”

回海城的路上，燕回时的心一直揪在嗓子眼里，他死死的咬着唇，瞪着手机上的时钟，得到了双倍车费的滴滴司机将车开得恨不得飞起来，窗外的风景高速晃过，燕回时在一片头晕目眩中想到那天早上梁铮对他说过的话。

【“你有我，我不会离开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你放心！”】

梁铮……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食言！

冲进医院的时候，两部客梯都不在一楼，燕回时丝毫没有犹豫，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门，一口气跑了上去，尽头处一间房间传来哭嚎声，隔着长长的走廊听起来都异常凄惨。他大步走了过去，心跳快到失速，连视线都是模糊的，门上的“406”三个数字看起来晃着重影，分开来，却又清晰的残忍，床上的人已经被白布单蒙了起来，周围围了一圈人，无不在掩面啜泣。

燕回时脚一软，整个人靠在门边，几乎就要瘫倒下去，却又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走到病床边。

“你是……？” 床边正在痛哭的女人抬起头，困惑地看向他。燕回时浑浑噩噩的盯着那床白布，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女人在问他问题，可张了张嘴，竟不知从何解释起。

我是谁？我是他的谁？这些人……是他的家人吗？

也许是他脸上的神情太过凄然，病床边围着的人忍不住过来搀扶他，“您是家母的朋友吗？谢谢您来送她，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什么？” 燕回时愣在原地，家……母？他惊愕的回头看了一眼白布下的人影，这才注意到不对劲，梁铮足足有 193公分，这床上的人至多有个160，他眨了眨眼，半晌才憋出一句，“节哀……请问这是406房间吗？”

“不啊，这是409。” 床边的人看着他的脸色变化，更加不解，燕回时窘迫的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声节哀，也不敢去看对方的神情，头也不回的退了出去。出门时他回头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是门上的号码松了，“9”字掉了下来，才闹了这么一场乌龙。

406号房间的门虚掩着，燕回时走到门口，心情经过刚才的大起大落还有些恍惚，他把手放到门把上，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

梁铮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他停在门口，却不敢往里走一步，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人的侧脸，直到圆睁的眼中失去了焦点，一片模糊。

“小燕，你来了？！梁哥说你在萧县呢，你这是飞回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声，朱立难以置信地叫道，却又在看到他一脸泪水时吓得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他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燕回时像是在狂风巨浪中抓住了一根桅杆，一步上前按住朱立的肩膀急声问道。

朱立咽了口口水，心虚的越过他看了一眼身后，床上的人被这动静闹醒了，抬起身看了过来，“燕子？”

燕回时回过头，怔怔地和对方对视了两秒，脑中的神智才恢复，梁铮看起来面色红润，只是嘴唇有些干，监视仪上的一切数据都很正常，总而言之一句话，绝不像朱立电话中说的那样，只剩一口气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就有些黑，梁铮看见他哭的眼尾一片殷红，急得就想下床，掀开被子，便露出来腰腹上缠的一大圈纱布。“你怎么了？” 燕回时瞥见那纱布，刚才那一丝怨气顿时消失不见，他冲到床前按住对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用手摸了摸。

“别看了，小伤而已。”梁铮不肯让他看，挡开他的手，一边岔开话题道，“你不是去看爷爷了？怎么就回来了？”

燕回时吸了一下鼻子，瞥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有人和我说，你受了重伤，让我赶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呢。”

梁铮瞪大了眼睛，对着朱立偷偷摸摸想往外溜的背影大吼了一声，“朱立！你给我过来！”

“好你个兔崽子，我还特别叮嘱你不要告诉他，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他是个病人，根本经不起这种刺激！！” 梁铮越说越气，抄起旁边小桌上的本子向对方砸了过去，朱立抱着脑袋正准备惨叫，想象中的袭击却没有到来，抬头一看，原来是燕回时伸手挡了下来。

“好了，还受着伤呢，别乱动。”

“我就是想看看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嘛！” 朱立也有些委屈的抬起头，“再说了，我也不算骗人，今天你要不是穿了防弹衣，那一枪早就要了你的命！”

“你闭嘴！”梁铮拦阻不及，看见燕回时的脸色瞬间煞白，也顾不上骂朱立了，忙安抚道，“你不要听他乱说，不过是一群地痞，土制的枪，没准头的，都没有射穿腹部，也没有伤到任何脏器，就是……流了点血而已。”

燕回时不接话，二话不说便掀开被子，伸手小心的覆上腹部，指尖感受到新鲜的伤疤凸起，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他沉着脸盯向对方，“别骗我，你答应过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梁铮裹住他的手，放到怀里，紧紧的握住，“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答应过你，绝不会离开你的。”两个人沉默了一瞬，燕回时将手贴近他的心口，感受到那个人的心跳和自己的脉搏交相呼应，沉稳而有力，狂蹦乱跳的心就这样渐渐沉淀下来。

“枪声响起的时候我没觉得疼，也没觉得怕，那一瞬间我脑子里能想到的全部画面都是你。我就想着我答应过你的啊……我得活下去，谁骗人谁是狗，我可不当癞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