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微微一愣，低下头沉吟片刻，“你说的有道理，我倒是没有想到。”

“我还有个想法，店外不是有个长廊吗，连着隔壁纪家的店，墙现在空着也无趣，孩子们画的好了，我们可以简单装裱一下给挂上去。孩子有进步，父母终归是高兴的，把这廊子做成个展示厅，做父母的巴不得人来看，自然会帮你宣传出去。”

“我算了一下，店里大约进二十个人，才能完成一单，那来的人越多，从比例上算，做成生意的可能性才会越大。”他越说越兴奋，眼睛里亮晶晶的，随着他的身体微微摇动，像是天边的星星落入了他眼中，流动着银色的光，“还有，你刚才说，到了年底，生意就会减慢，可是年底不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吗？如果我们能够把一些商品打包成礼盒装，包的漂亮一些，对于有孩子的家庭来说，不失为一个礼物的选择。朗朗妈妈告诉我，现在学校里加重了美术的分数，绘画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兴趣爱好了。”

叶知秋认真的盯着他，燕回时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就像春日里的一阵风，吹在身上是和暖的，却无法靠近，也握不住，总是擦身而过，有一种随时会抽离的感觉，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那个人平日里看起来恬淡素净，心里却有着如此的热忱。他静静的听着，对方的声音像一柄小小的羽毛，顺着耳朵飞进他的心里，挠出微痒却也舒服的暖意，等燕回时说完，他才扬起唇角，点了点头，“好，我喜欢这个主意。那以后你把绘画课安排到下午吧，这样就不用占用你下班的时间了。“

“那怎么行，叶大哥，下午我不上班，谁来帮你啊？“

“你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还不算是在帮我吗？？” 叶知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兴奋，“说起来，你真的很聪明，很有生意头脑，再过上两个月……不，应该更快，你就完全可以一个人独当一面了！” 说到这里，叶知秋突然顿了一下，心中一直不愿意去深究的一个问题迅速冒了出来，在他斟酌之前，已经脱口而出，“小时，你……你说过，你来琅琊，是阴差阳错，那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你还会走吗？”

燕回时还沉浸在前面的思绪里，听他这样问，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过了几秒钟才笑道，“叶大哥，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喜欢这里，这儿让我找回了那种可以心无旁骛，单纯画画的感觉。未来的事情，我也不敢保证，但是至少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归处。”

“嗯，” 叶知秋的眉头舒展，嘴角笑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这里也喜欢你，我……和小春也是，她今天一直在问你呢，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但是小时，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离开了，和我们说一声再走，好吗？”

“嗯，那是自然。”

“好，一言为定！”叶知秋合上电脑，一边收拾好存款的包，一边招呼燕回时道，“现在还早，呆会存完钱，别慌着回来吧，你一个人在这也无聊，不如去我家玩会游戏？或者我做点宵夜一起吃？”

“噗，”听到“宵夜”两个字，燕回时一口气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吃呢，叶大哥，你还没吃饱？”

叶知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天这么冷，消耗的快嘛。”说完他打量了对方一眼，一句“我是怕你没有吃饱”就横在嘴边，又硬是给咽了回去，

“谢谢叶大哥，我就不去了，我想回来画一会画儿，画习惯了，一天不画就觉得不舒服。”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带早饭过来。”

***

叶知秋对他的话很是上心，第二天就招呼了两个朋友过来，一起把楼上的大房间收拾了出来，等燕回时下了班，上楼一看，一间画室已经初具雏形，八个小板凳整整齐齐的围成了一圈，中间放了一个一人高的画架，旁边的三层推拉抽屉车上，摆满了各类画具。

燕回时看到那个画架时，心中微微一抽，曾经他亲手布置过一个小小的角落，也有这样一个画架，旁边的架子上塞满了他想给那个人的快乐，还有他自己的希望。

他走到架子边，拿起一只炭笔，慢慢坐了下来。

一幅画，涂涂改改，就是三天。自从来到琅琊，燕回时一直避免去想起陆星垂，那个人，是他在最天真的时候爱上的人，他想要忘记，却发现没有告别过的人，根本无法真正结束。

又是一晚，今夜叶知秋去了安城，小楼里格外安静。燕回时放下手中的笔，纸上的画已经成型，画中是一扇窗户，半掩着厚厚的窗帘，初升的太阳透过窗缝漏进来，在窗边分割出明暗的交界，暗处藏了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形，明处则是一张侧脸，眼中的笑意温柔，像水的涟漪，风的轻歌，是他第一眼看见他的样子。

就这样看了一会，燕回时突然伸出手，将纸从画架上扯了下来，刚想要撕，指尖却颤的厉害，半晌下不去手。他怔怔地盯着画中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将纸卷了起来，塞进角落里的箱子背后。

就这样吧，走出画室的时候他想到，这便是告别了。

也许是画画耗费了心神，又或者是知道明天店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担了个心事，燕回时很早就躺到了床上，却辗转反侧了很久都睡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楼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本来躺在他身边的小梨花突然站了起来，用脚踩了踩他。

“嗯？……睡觉吧，乖。” 他困倦的伸手摸了摸猫的背，楼下又一次传来哐当一声，小梨花的背毛瞬间炸开了，燕回时也清醒过来，他半撑起身体，歪着耳朵听了听。

“也许是你舅舅回来了。”他安抚的摸了摸小梨花的头，把猫放到被子中间凹陷的部分，自己下了床，“我去看一眼，你乖乖的，不要乱跑。” 鉴于小梨花有走丢的前科，燕回时仔细检查了窗户之后，才从床边拿起外套，带上房门，向楼下走去。

“叶大哥？”走廊上的灯不知道为什么按了没反应，燕回时犹豫了一下，打开手机的照明，在狭窄的光源里小心的走下楼。

“叶大哥，是你吗？”见没有反应，燕回时又喊了一声，他走到楼梯口，身前一片寂静，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街边远远一盏路灯，投射进些许灯影，却衬得房间里每个角落的阴影愈发浓厚了。

这不对劲，平时，店里前堂是会留一盏灯的，黑成这样，要么是停电了，要么……是被人人为拉了电闸。

燕回时心中一揪，他下意识地抓紧手中的手机，刚想给叶知秋打一个电话，耳后突然有风声骤起，他本能的抓住楼梯扶手倒向侧面，一根金属棍子在手机的照明中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重重地落在在墙面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

TBC

第二十一章 夜盗

棍子击打到墙面，在耳边回弹出令人战栗的鸣响，借着路灯的微光，燕回时看到一个厚重的黑影窜到眼前，电光石火之际，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对话。

【“蹲下去，用你的头去撞对方最柔软的地方！”

“什么是最柔软的地方？”

“肚子呀！”】

燕回时猛地抬起头，那黑影如阴云一般笼罩在眼前，心跳在胸腔内剧烈的撞击着，他抓紧楼梯栏杆，借力蹲下身，用力向那黑影的正中撞了过去。

那个人没有料到他并不逃跑，反而直接扑了上来，举着棍子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身体毫无防备的暴露着，被燕回时一撞，整个人向后一倒，直接撞碎了身后的玻璃橱柜，惨叫声顿时响起。

燕回时浑身颤抖，他跟着那个人一起摔了下去，也撞到了地上。眼前一片光影朦胧，看什么都像隔了层雾，他伸手擦了擦，赫然发现手背上全是血，身后的人惨叫声还未收尾，他无心恋战，跌跌撞撞的冲到大门口，门锁果然已经被破坏掉。他拉开门一口气沿着长廊跑到了隔壁，用力拍着门，“纪老板，纪老板！”

纪家人睡得晚，此刻夫妻两刚刚迷迷糊糊的入睡，很快便被他敲醒了，纪朗朗的爸爸批了衣服下了楼，一打开门倒抽了一口冷气，燕回时半边脸上都是血，洇的胸前都红了一片。他又怕又冷，心跳太快了，快的几乎要吐出来，嘴唇难以控制的哆嗦着，过了半晌才说道，“报……报警，有小偷！”

说完这话，燕回时便觉得天地倒悬，整个人随之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声渐渐在他耳边响起。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老是欺负你吗？你要反抗，不要总是哭，你越哭，那些人只会越得意！”

“可我也打不过他们啊，呜呜……”

“不许哭，听我说，反抗是有技巧的，谁让你和他们拼拳脚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听过吗？”

“什么意思？”

“就是说，打人，要捡那个最厉害的打！别慌着摇头，不是让你硬碰硬的用拳头，你记住了，下一次面对他，蹲下去，用你的头去撞对方最柔软的地方！”

““什么是最柔软的地方？”

“肚子呀！肚子里没有骨头，但装的都是五脏六腑，撞一下，你不疼，但是能疼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