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垂拿着托盘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把整个托盘扔进垃圾桶里，他放下托盘，扬起耳朵听向门外。

“急诊那边已经去车了，但是我听说没什么戏，五楼跳下来，地上全是血。”

“吓死人了，是谁啊，不会是我们院的吧？”

五楼……！那种灼烧感又一次从心口泛了上来，他冲出门，拉住那群议论纷纷的护士，“几号楼？！”

“陆医生？……” 被他拉住的护士愣了一下，“呃，我也不知道，只听他们说是五楼跳下来的，急诊让带了8个单位的血，应该是流了很多血吧……”

护士话尚未说完，陆星垂已经掉头向走廊尽头的楼梯跑去，有人在后面喊着让他别急，急诊早已经赶过去了，但是他的脑子里什么也听不见。

小燕刚刚动过开颅手术，如果是他……如果真的是他，此刻只怕是神仙赶过去也再无回天之力了。陆星垂的耳畔尖鸣声连成一片，混杂着剧烈撞击的心跳声，脑海中一时间闪过无数的画面，走马灯一般的飞驰过去。

【“我信你的，我一直都信你的。”

“这茧是束缚，可即使是一望无际的黑，也能孕育出最好的希望。”

“那我就等着看你的大作啦，我觉得，你一定会比那个月满楼画的还要好！”

“香菜的味道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放那么多还不是因为……你喜欢吃呀。”

“陆医生，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你了。”】

他刚刚开进小区，就看见了标着慈心仁和的急救车停在了门口一号楼的楼下，旁边还围了一圈人，掌心一片湿腻的冷汗，绷紧的心口却没有一丝放松，他径直将车开到自己那栋公寓楼下，一口气冲上了五楼。

“小燕！” 一打开门，他就喊了一声冲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这不对劲……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每天下班回家，总有一个人会随着开门的声音出现在他面前，弯着好看的眉眼，言笑晏晏。

屋子不大，一眼便可以看到尽头，他的手脚逐渐凉下来，跌跌撞撞的走到沙发边，腿一软，跌坐进去。这一刻，他才惊惧的意识到一点，他没有小燕的任何联系方式，他甚至连他的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唯一的交点，是方勇。可方勇此刻自己都还不知道躲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如果在这个时候小燕离开了他，他根本连找寻的目标和方向都没有。

他抱着头坐在沙发里，竭力从纷乱的思绪里理出一条线索，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动静，“陆医生？”

陆星垂猛地抬起头，小燕站在门口，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手里还拎了一个塑料袋。他从沙发里一跃而起，大步冲到门口，将人一把抱进了怀里。

“你去哪里了？！” 他低下头问道，也许是因为他的神情太过焦灼，小燕愣了一下，嘴唇颤了颤，才微微扬起被他抓紧的胳膊，“我……就去楼下的超市了啊，买了一个西瓜。”

“这么热的天，你大中午的跑出去买什么西瓜啊！”

“你那天说你想吃来着。”

【“知道什么叫享受吗？大冷天开着暖气吃火锅，大夏天嘛，当然是开着空调吃冰西瓜了！”】

傻瓜……我不过随口一说，陆星垂心绪一阵激荡，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个袋子。“呃我的西瓜……” 小燕还没有说完整句话，眼前一片阴影笼来，随着咚的一声，西瓜滚落在地上，一个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TBC

第九章 燕尔

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战栗，陆星垂恨不得把所有的情感都塞进这个吻里，直吻到小燕有些喘不过气，发出了短促的抽气声，他才反应过来，松开了对方。

“……” 小燕整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眼角因着缺氧而泛出了水色，染出一片嫣红，陆星垂见状忍不住低头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随后拉起他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陆星垂没有想到他张嘴第一句居然问的是这个，下意识地回道，“他们说公寓里有人跳楼了。”

“啊……” 小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在超市听到人说了，是我们小区的啊。”

“我们小区”，而不是，“你的小区”，这四个字落入耳朵的瞬间，陆星垂就勾起了唇角，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密激起了他心底某种隐秘的满足感。“所以你是回来救人的吗？” 小燕略微歪了歪头，恍然大悟的看向他。

陆星垂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顶，刚想回答说不是，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一听到有人跳楼，就直接预设是小燕的行为也着实傻了一些，便把溜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急救已经去了，我回来看看你。”

“那人救活了吗？”小燕微微皱着眉，似乎还沉浸在担心里。

陆星垂摇了摇头，“还不清楚，不过，一般从五楼跳下来的，生还几率不大了。”

小燕的眉心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惆怅，“好可怜啊，这个人得多伤心和绝望，才会选择跳楼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那得多疼啊。”

“是啊，有些侥幸救下来的，一辈子也就瘫在床上了，或者更糟糕，永远醒不过来。”

小燕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向他，“那你赶紧回去，万一要动手术……”

“小燕，”陆星垂倾身将他揽入怀里，轻轻拍了拍，“没关系的，院里不止我一个医生，我回来，是有话想和你说。”

他把人扶正，认认真真的看着那个人的眼睛说道，“那天晚上，我和你说过，你对我的喜欢也许是雏鸭心理，在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你遇到了我，这种喜欢，可能更多的只是一种依赖。”他摆了摆手，示意小燕听他说完，“但是这两天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情，你的情感或许懵懂，可是我不是，我知道这样做不应该，也不合理，我不能爱你，可是我还是无法回头的陷了进去。“

“小燕，我喜欢上你了。”

面前的少年愣怔了一瞬，随即那双黑亮的瞳仁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像清晨初升的太阳一般在一刹那迸发出光华闪耀，紧跟着一个小小的脑袋就扑进了他胸前，“我那天晚上骗了你。”

他疑惑的低下头，看见怀里的人噙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伸开手，向两边张开，“我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你，我是这么这么的喜欢你。”

小燕一边比划，一边大声笑起来，陆星垂愣愣的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人捞了过来，压进沙发里，弯下腰，又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就这样吧，在一片缺氧的昏沉中，陆星垂默默的想到，忘记方勇，从此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

“陆医生最近不对劲耶，我刚才在走廊里看见他，他居然在哼歌！”

“春风得意马蹄疾，你们不懂，陆潘达这是有情况了！”

“嘘，来了来了。陆医生，准备走啦？”

“老陆，最近下班溜的早啊，以前的仁和二十四孝劳模呢？”

“秦医生，你别打趣我了，活干完了不回家，不是占用院里资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