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闷响,谢瑜重重将那份合同摔在桌子上,然后周沅听见他咬着牙道:“我签。你去告诉他,我要见他,见到他我就签,见不到人我绝对不会签这份合同,他永远都欠我的。”
周沅如蒙大赦,悄悄松了口气,或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方才谢瑜的隐隐发颤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藏匿其中的深切而后怕的恐惧。
七一=零五八=八五九<零-
然而周沅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就被谢瑜接下来的话惊得汗毛直立。
他听见谢瑜认真地问:“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他带回来?我应该把他藏在岛上一辈子的。周沅,你说等我见到他之后把他关在哪里好?青城不行,青城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不然还是回岛上吧,他在那里住了四年应该也习惯了。北欧也挺好的,人少,但是太冷了,或者地中海怎么样?”
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任何联系?做梦。
谢瑜眸光晦暗不明,淡淡落在合同书中认认真真签下的“沈忱”两个字上,有那么一瞬间,许多被搁置在岁月楼阁中妥善封存的记忆犹如被疾驰而过的列车裹挟而来的狂风,呼啸着扑面而来。
时光如刃,岁月如刀,回忆钻心刺骨,时隔三年,谢瑜终于再一次体会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08
此时谢瑜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把沈忱藏起来。
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像过去那四年一样,要让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样的话,沈忱只能看到他一个人,只能爱他,必须爱他。
谢瑜不是不知道自己这种念头有多危险,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终于后知后觉,或许那四年对沈忱来说是痛苦和煎熬交织而成的炼狱,但对谢瑜来说却是他人生中难得的美好时光,他做梦都想回到那四年,回到沈忱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那段日子。
他必须要见沈忱,必须要让沈忱再看他一眼,必须要让沈忱重新确认他对自己的爱意。
谢瑜说不清他内心此刻的恐慌,他只是凭借着这十几年来沈忱对他的爱安慰自己,沈忱爱他,爱了他这么多年,一定不舍得离开他。
谢瑜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沈忱只是在生气,在闹脾气,他好好认错,沈忱一定会原谅他,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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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沅是个合格的助理,很快便将谢瑜的意思传达给了路灼,再由路灼传达给沈忱。
沈忱听完之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但路灼生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他比谁都明白他能有今天全都是靠谢二少对沈忱的情意,只要沈忱和谢二少好好的,他就能一如既往地攀住谢二少这颗大树。
一旦沈忱和谢二少散了,他攀附这颗大树就倒了,所以就算为了他自己,他也得帮谢瑜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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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忱冷声拒绝之后,路灼接着说:“忱忱,你也别急着拒绝。你跟哥说实话,你是真的想和谢总彻底断了吗?”
沈忱没说话,他跟路灼说不着这些。
路灼当然知道沈少爷的傲娇脾气,也没指望他答话,自顾自地说:“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想和谢总彻底断了,哥都建议你去见见他。你也听见谢总说了,你不去他就不签合同,你就永远欠他的。”
路灼顿了顿,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谢总从前的纠葛,但大概也能猜到那些事情不是能用钱解决的。如果你真的想和谢总一刀两断,不如就去见见他,就算是去当面断了他的念想也好。忱忱你觉得呢?你也不想一直和谢总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吧,谢总那个人你比我了解,你躲得了他一时躲得了他一世吗?”
路灼话尽于此,不再多言。他好歹算是和沈忱共事三年,对这位小少爷的脾气不说全然掌握,至少也算摸透了七八分。就算沈忱真的听出来他今天一番话的用意不过是想让他去见谢瑜,他也一定会去的。
沈少爷是个难得一见的执拗到底的脾气,他说断了就是真的断了,没有不清不楚更没有藕断丝连,让他欠着谢瑜的情,就算去死他都不安心。
路灼猜的没错,沈忱一点也不想欠谢瑜的,所以即使明知路灼在激他故意那么说的也还是答应了最后见谢瑜一次。
他天真地以为这一次相见将会是他与谢瑜之间的最后一面。
见面的时间地点都是沈忱定的,他迫切地想要摆脱一切与谢瑜有关的事物寻求解脱,于是将见面的时间定在第二天,地点就在艾忱娱乐大楼总裁办公室里。
沈忱宁肯出门,也不要谢瑜踏足他的私人空间。
他二十二岁那天没有了家,谢瑜亲手毁了他的“家”,所以这个他暂时称之为“家”的小公寓永远不会对谢瑜打开大门。
沈忱说下午会来,谢瑜从上午开始就在等,他焦躁、不安、恐慌,一直在想等沈忱来了他一定好好认错,像小时候那样,一定能哄好他的宝贝。
可等到沈忱真的来了,他却慌了,提前准备好的认错和道歉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沈忱重新带了一份文件过来,他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帽子口罩一个不落,在蒋蒋的陪同下迎着一众好奇八卦的目光坐上了艾忱娱乐的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室。
沈忱近几天都状态依旧不怎么好,摘下帽子和口罩之后,谢瑜看到的便是一张苍白虚弱的惨淡面容。
沈忱不跟他废话,直接把准备好的文件推到他面前,冷淡地道:“我来了,签字吧。”
09
周沅和蒋蒋也在,此时紧张而小心翼翼地立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
沈忱不愿意在这里跟他耗,他一进门就将文件甩在了谢瑜面前的桌子上,谢瑜坐着,他站着,难得有了些居高临下的睥睨意味。
谢瑜长得高,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蹿了个子长到了一米八,在普遍还没发育的中学男生中鹤立鸡群。而沈忱从小就瘦瘦小小,卯足了劲也只堪堪长到了一米七八,在身高一米八七的谢瑜面前从来只有仰视的份儿。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谢瑜就变成了如今的局面,变成了谢瑜来仰视他。
在甩下那份文件的时候,沈忱只觉得讽刺,他和谢瑜之间,从来都是如此,他们从来不在同等频率的爱意里,因此这十多年来,他们之间多的是不够清明的纠葛摩擦。
这样的日子沈忱过了十几年,直到现在,才终于不堪忍受,狠下心来做了决断。
然而谢瑜就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笑意一如往常。
“宝宝,你吃饭了吗?食阁出了新菜式,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食阁是间餐厅,原来的老板是江别。沈忱19岁第一次拍戏那年因为高强度的工作闹出了胃病,什么都吃不下,唯独偏爱食阁的清粥小菜,谢瑜天天给他送,他又向来强横,见沈忱喜欢,干脆出了一大笔钱,买下了食阁的一半来送给沈忱。
那时候沈忱和谢瑜刚刚确定关系不久,情人间的一举一动原本就充满了甜腻和浓烈爱意,沈忱自然把谢瑜那些行为当作他爱他的证明,但如今回头看,那时候谢瑜养着他,宠他逗他,大概就和养个小猫小狗一样其实没什么分别。
沈忱不否认谢瑜对他的爱,但那些爱在掺杂了伤害和痛苦之后也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签字。”沈忱闭上眼,漠然重复了一遍。
“宝宝你不想吃东西吗?要不我们去滑雪吧,你不是一直想去滑雪吗,去瑞士怎么样?我们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