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皓“哧”了一声，不想再提谢瑜，着急地问他：“你要去哪，我现在就订机票过去找你，我好多天没见着你了，小沈哥哥可怜可怜我。”

小沈哥哥好不容易一个人出门放松，不太想可怜他，又想幸亏叮嘱了蒋蒋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不然这会儿周皓这个小熊孩子应该已经在机场了。

到底是没同意周皓来找他，沈忱又跟他闲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沈忱一直很想去希腊，可是孩提时被过分保护，少年时又生活动荡，所以一直未能成行。

沈忱喜欢希腊是因为他少年时候偶然看过一部很冷门的旧电影，电影有些年头，画质也不够清晰，但那时候的沈忱也不知为何竟也耐着性子看完了。

电影讲的是一个很老套的爱情故事，女主角在憧憬着婚礼的时候遭遇男朋友出轨，在飞往希腊的飞机上邂逅了男主角，从而开展新的恋情。

很俗套，很美好。

沈忱没想邂逅谁，也没想开展新的恋情，他就只是单纯地想来看看这个令他惊鸿一瞥从此念念不忘的地方。

沈忱这些年被私生跟惯了，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具有很强的敏觉性，只要有人跟着，他就能感觉得出来。

从他上飞机开始，沈忱就总觉得有人跟着他，可他和周皓打着电话不动声色地观察过周围之后又觉得自己过于草木皆兵。总觉得都到了国外应该不至于真的有人会那么丧心病狂。

沈忱候机等的无聊，捧着手机看众人给他发的信息，黎酲提醒他记得带礼物回来，蒋蒋叮嘱他照顾好自己，谢瑜倒没说什么，只让他玩得开心。

从他说要一个人旅行开始，谢瑜跟他说了三次玩的开心，好像只要他开心别的都不重要似的。

沈忱看完所有人的消息，该回的都回了，唯独没回谢瑜的。

沈忱总觉得如果这一趟要开心，就该彻底忘了谢瑜这个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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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瑜没等来沈忱的回信，倒是等来了周皓的拳头。少年人天不怕地不怕，莽撞又记仇，从家里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沈忱，第二件事就是找谢瑜报仇，两个人轰轰烈烈地打了一架，晚上谢瑜去医院的时候脸上挂着彩，被闲的无聊的谢昀狠狠嘲笑了一番。

谢昀说他丢人，又说自己成年之后打架从来不挂彩，还让谢瑜不要在外面说他是自己的弟弟，说他丢不起这个人。

谢瑜忍着火才没跟一个躺在床上的病人动手，看过谢昀还能嘲讽人，琢磨着他应该没什么大碍，挺放心地就走了。

谢昀一天前就醒了，人没什么大事，住院住的很矫情。杨家大少二十四小时看护，这待遇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但表面上两个人没什么矛盾，内里许多解不开的症结也只有两个人心里清楚。谢瑜和沈忱那边一团乱麻，谢昀和杨赫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瑜在的时候，谢昀还能嘲他两句开口说几句话，谢瑜一走，谢昀就立刻闭上嘴，冷着脸不说话。

病房里霎时间陷入压抑冰冷的气氛。

67

谢昀不说话，杨赫也不说话，悠闲地坐在窗边拿了个苹果在削。

以病床为分界线，谢昀在床上独自水深火热地煎熬，杨赫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

谢昀怒从心头起，十几年如一日地看不惯他那副永远从容淡定的样子。

杨赫偏偏无视他，等到谢昀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回头瞪他的时候才悠悠然起身，顺手倒了杯水，连着削好切成块的苹果一起放在了床头。

杨赫身形高大，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他，阴影落下来完全将谢昀笼罩其中，谢昀微微仰着头，抿着唇看他。

杨赫也在看他，这些天不厌其烦地一直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身上就很难移开，岁月似乎对谢昀尤其关照，这么多年一晃而过，谢昀还是从前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可能是他重新露出的防御姿态。

杨赫曾用了很长的时间给谢昀顺毛，试图把一只浑身戒备的小狮子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后来也算成功，但时间把一切推翻从头来过，谢昀又重新躬起了背，回到了随时准备进攻的不安状态。

从很多方面来说，谢昀和谢瑜都不怎么像，除了眉眼间怎么都藏不住的那点冷漠和狠劲儿，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么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会是从同一个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亲兄弟。谢昀长相明艳而内里阴鸷，谢瑜外表冷漠却有一颗还算温热的心。

谢昀还没醒的时候，谢瑜和杨赫聊过一回，不怎么正式，更像是在病房外随口一聊。

其实谢瑜并不讨厌杨赫，他们这群人，年少时候谁没羡慕过杨白？都想有一个杨赫这样的哥哥。细说起来，谢瑜小时候其实也感激过杨赫，因为每次谢昀从他那里回来都会变得格外好说话，谢瑜的日子也就舒坦一点，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盘算着和谁打一架。

有个问题谢瑜想问很久，终于借着这个机会问出了口。

那天谢瑜和杨赫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像是突然兴起似的，谢瑜问：“那天我看到了，有人给谢昀下药，是你吗？”

杨赫只反应了一秒，立刻明白谢瑜说的是哪一天，他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笑，带着放下前尘的坦然，说：“药不是我下的，但确实是我趁人之危。”

杨赫也并不后悔，毕竟，没人能拒绝那样的谢昀。

其实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他和谢昀无数次亲吻、拥抱，上床，却从来没有确定过关系。可能谢昀只当他是一个还不错的朋友和床伴而已，他却妄想着和人谈情说爱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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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这兄弟俩在感情问题上如出一辙，大约都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遇见真心喜欢的，从未想过握在手里，第一时间只想撒手。

如果说谢瑜不会爱人，谢昀可能连爱是什么都不清楚。他只是稀里糊涂地和杨赫上床，每一步都跟着对方走，直到某一天杨赫松开了手，谢昀才如梦初醒，后知后觉地迎来心动和疼痛。

杨赫爱他，也恨他。爱他懵懂又恨他冷漠；爱他肆意撩人又恨他不解风情；爱他洒脱又恨他决绝。说白了，杨赫只是恨谢昀不够爱他而已。

他这次回国，说没想过再见谢昀是假的，但也从未想过再来招惹他一次。杨赫当年说不要了是真的不想要了，不想要谢昀，也不想要别人，于是自我放逐到异国他乡，这回要不是老爷子身体有恙，他也未必会回来。

只是杨赫没想到，谢昀手眼通天，他回国的第一天，谢昀就能以如此决然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叫人躲不开、放不下。

病房里静得人心慌。

“喝水。”杨赫率先打破沉默，淡淡开口对谢昀道。

谢昀犹豫着动了动嘴唇，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杨赫，最终没有动作。

他嫌杨赫态度不好，以前杨赫根本不会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同他说话，要他喝水也不会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他这几天看着杨赫，时时刻刻都将现在的杨赫与过去的杨赫做比较，现在的杨赫没一处是让他满意的，可他还是不愿意放他走。

杨赫见他充耳不闻，神情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又问了一句，“喝吗？”

谢昀沉默良久，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