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晏清在采莲耳边威胁说:“再乱讲话,我明日就不带你去吃吃喝喝。”
采莲一脸茫然地揉了揉憋得通红的脸,在穆晏清那不明所以的“杀机”中立刻转做“哑巴”。
“这么晚了,你家娘娘遣你过来所为何事?”秦佩英问道。
弦凝站在月辉下,脸颊的微红忽然愈加显眼,衬得起色极佳,说:“我们娘娘惦记穆常在,让我过来给常在送两个灯笼,明日也好一同赏月。”
秦佩英侧头一看,说:“我看你这两个灯笼,一个是鹿,一个是兔子,可不巧了,我宫里也给晏清备下了灯笼。”
“小主对常在的关照是一回事,我们娘娘的记挂又是一回事,还望骁嫔小主莫要见怪。”弦凝到底是跟在晔妃身边的,面对秦佩英也丝毫没有怯场。
而一旁的穆晏清盯着那两个灯笼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假装随意说:“有劳娘娘惦记,难为她细心,为着我一人还准备了两个。”
弦凝语塞了一瞬,躲开了穆晏清的探询,说:“我……奴婢想着,小主明日定会带个人在身边跟着,就……就多给您带一个,好让小主和身边的人同乐。”
穆晏清明白了,弦凝这意思,就差拿着个麦克风报顾甯川的身份证号,然后说“我送你一个灯笼”。
岳兰冷眼瞧了瞧,自然不知道弦凝的另一层用意,只想到储秀宫一下子送来两个,那自己做的这个,穆晏清更不会收了,没好气地说:“说了半天,原来是你自己想讨好穆常在啊,你倒比你家主子细心多了。”
穆晏清心里在默默呼喊绯闻主角顾甯川,可赶紧出来吧,弦凝和岳兰可没有好好说话的趋向。
“主子。”
穆晏清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我刚刚拿麦克风说话了?
顾甯川走出来,说:“原来这儿还这么热闹呢。”
穆晏清真等到他现身了,心里又莫名地来气,懒得回头搭理他,却发现岳兰和弦凝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回头一看,才发现他手里正拎着一只崭新的灯笼,做工虽和那些小兔子小鹿什么的有差距,还看得出来剪纸的功夫比较笨拙,可这样简单的图样,拎在他的手中,映着他那副剑眉星目,正好合适。
顾甯川显然没明白自己拎个灯笼出来,为何引来几个人的瞩目,愣了愣,只好看着穆晏清说:“我给你做了个小灯笼,头一次做,比不上别人的好看,好歹也是有一个拿在手里,不至于别人都有,就你没有。”
他知道,就穆晏清这个格格不入的性子,加之位分最低,肯定是什么过节的玩意儿都懒得准备,就打算坐进去吃吃喝喝一通,就一路赏赏月色回来。采莲昨日撒娇劝说了半日,穆晏清就是连剪刀都懒得不碰,顾甯川只好自己试着做一个出来。
“可是,好像我来得不巧了,看个娘娘们都给小主准备好了。”
穆晏清从顾甯川手里直接抢过了灯笼,顿时像是握着奥斯卡小金人一样得意洋洋,说:“这是你亲手做的?”
顾甯川没理会那些莫名其妙的眼神,在骁嫔这样的老熟人面前也并不拘束,双手背到身后,邀功似的只看着穆晏清,说:“不然我去哪儿偷一个回来?”
“你也是难得,能做到这副模样实属不易了。”秦佩英还是又嫌弃又赞许地看了一眼那灯笼,说:“看来就你的灯笼最让她喜欢,晔妃和我的,她刚刚都不愿意收下呢。”
弦凝和岳兰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低头再没有吭声。
翌日十五,宫里从早到晚都在熙熙攘攘,各种仪仗队、丝竹乐器之声、人来人往、紧赶慢赶的声音,回荡了一整日。穆晏清白天做了个看热闹的闲人,就连秦佩英想拉着她一起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她都拒绝了,反而在清净的永寿宫中饶有兴趣地听着外面的热闹,也算是进一步融进了过节的氛围中。
直到夜幕降临,宫里才结束了大大小小的仪式,开始赏月宴。秦佩英跟着规矩折腾了大半天下来,已经难掩疲惫,可一想到一会儿的夜宴就有机会和李煜玄站得近一些,不似白日里的流程,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又不由自主地打起精神来,回宫好好整理了装束才起启程。
穆晏清提着顾甯川给她做的小灯笼,正兴致勃勃地盯着烛火在摇曳。顾甯川看着她对这灯笼爱不释手,心里隐约感觉到,却还是明知故问:“主子,这灯笼……你可是看出了什么独特之处?我听采莲说,你昨儿夜里将它放在了床头,今日也几乎随身拿了一天?”
穆晏清目光一寒,心里对采莲的“杀机”又重了一分,略带愠怒说:“你要是觉得好看,待会我替你开口要回来,你自己提着呗。”
“我不需要什么灯笼,今夜我还另有计划。”顾甯川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计划?”穆晏清一下子被挪走了注意力。
顾甯川小声道:“我今天听人说,常驻京中的几个颜勒部下也获邀来今夜的宫宴,机会难得,兴许我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你的意思是要去……”
正是这时,秦佩英收拾好走出来,穆晏清被换了妆造的她惊艳了一把,夸道:“秦姐姐今夜美若嫦娥,皇上看了定挪不开眼睛了。”
秦佩英听了穆晏清的提议,今夜多的是穿着月色衣裳的人,她就一身杏红色绣菊花纹宫装,如今正是秋菊盛放之际,如此应节之余,还有几分往日没有的俏丽温婉,更能出众。“就你嘴甜。净顾着给我和晔妃出主意,自己却没比往日好多少。”
穆晏清说:“我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你和晔妃送的,已经比往日金贵多了。”她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战略,既不能太简朴反而因为突兀而显眼,也不能真的去盛装打扮,折中其实就是最低调的做法。
果不其然,宫宴上,放眼看去,除了一身朱红色皇帝皇后,几乎是清一色的白色、杏色、鹅黄色,仿佛个个都要和天上的圆月一较高下。而极少穿红色的秦佩英自然是与众不同,李煜玄提着酒杯,越过一层又一层的人,对骁嫔说:“你鲜少穿这样的颜色,原来如此娇而不媚,实在比月色让朕沉醉。”
秦佩英举起酒杯与他对饮,含羞一笑,说:“谢皇上夸奖。”
穆晏清站在人少的角落处,看着秦佩英一直如一朵傲然开放的寒梅,悠然穿梭在人群中,既不张扬又不会被大片的月色淹没,也引得李煜玄时常看过去。她心里不禁给自己一个夸奖,本次红毯最佳妆造设计师穆常在。
站在人少僻静处最能安然吃瓜。比如将杏色宫装穿得贵气十足的敬贵妃,俨然是在场女明星中富贵花,走到哪里都是自带光环,也是场上的大忙人。易桂华在各家的女眷中很得脸,每回到了这样的重要宴饮场合,官眷们都是先去给皇后请安敬酒,接着就来和易桂华叙话。
穆晏清也是真心敬佩易桂华的能力,听闻今夜的安排,皇后只是稍稍过目,细碎的事宜都是易桂华在安排。除了打理千头万绪的事情,这种时候的应酬,易桂华也丝毫没有逊色。穆晏清忽而在想,能撑起顶级公关和顶流明星的双重身份,也不愧是得宠这么多年的。
再比如同样一身月白色长衫的燕王,硬是靠风流倜傥的绝佳身姿和容貌成了焦点,仿佛自带打光板,走到哪都引起宫女和官眷的瞩目。
采莲在旁边跟着穆晏清的目光看来看去,只觉得遥不可及,说:“主子,这燕王爷的风采真的不比皇上差多少啊,难怪,向来都听说王府妾室成群,都是才貌出众之人,不比后宫输多少。”
穆晏清说:“琴棋书画,骑射权术,他都和皇上一样,是先帝和晔妃的祖父共同教授,燕王的实力甚至可能在皇上之上。我也是今日近一点看见真人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暗戳戳地介意燕王的风流和名声。”
李煜綦的举手投足,初看之时只觉温文尔雅,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光环。再细看便察觉到,他那和李煜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眼,看谁都盛满了柔情和细腻,正像这默默拥着人的月辉般,来者不拒,没有丝毫侵占力,却能叫人不自觉就沦陷在其中,无处可逃。
穆晏清知道,都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争宠生涯,燕王这样若无其事逍遥度日的,才是比李煜玄更可怕的存在,连皇帝自己都在暗暗妒忌。也得亏这位风流殿下如此性情,否则穆晏清怎么利用这一点破了沈莲的宠妃梦。
采莲没太听懂,看到太子正往这边走过来,偷偷戳了戳穆晏清,“主子,东宫殿下来了。”
李璟辕只自己过来,“璟辕给穆娘娘请安,愿穆娘娘事事顺遂,喜乐安康。”
才短短日子不见,穆晏清看李璟辕又成熟稳重很多,眉宇间添了几分气势,更有叫人望而生畏的威严。她颔首道:“殿下同安,也祝殿下如意美满。”
“听闻穆娘娘晋封,璟辕还未正式恭贺娘娘。”李璟辕笑容真诚。
穆晏清和他说话总觉得踏实,不必像应付旁人一样,字字句句都要斟酌,“谢殿下,只是我于后宫和大蔚都无功,无功受禄,其实不是什么让人欣喜之事。”
李璟辕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如此长他人志气,我竟觉得不像穆娘娘了。”
“不像我?”穆晏清说:“那殿下以为我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