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妃心里嫌着杨贵人胸无半点墨,奈何同住屋檐下,不得不屈尊,起身朝皇后盈盈一拜,说:“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莫说是杨贵人,嫔妾的一言一行,岂敢不以皇后娘娘为尊?”
姚既云这一出面,把穆晏清的难题也挡了。杨贵人知道姚妃心里对她不痛快,不得不消停下来,一时不敢再出声。
皇后见惯不怪,只能和蔼地圆场几句,转而把柔和的眼光投向易桂华,“易妃,听闻斓毓公主也跟过来了是吗?快叫这孩子进来,本宫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
易桂华欠身道:“回娘娘,毓儿确是想来给娘娘请安,不料适才在殿外言行无状,冲撞了穆答应。幼儿顽劣,恐于娘娘面前失仪,嫔妾便让嬷嬷将她带回宫了。”
皇后遗憾道:“你啊,向来对两个孩子都严格管教,孩子还小,玩心重也是在所难免的,你也不必过于苛责,多带过来与瑄儿作伴。”
第十五章:中宫首场大戏(四)
皇后提到的瑄儿,便是她膝下唯一的公主九岁的五公主李斓瑄。作为中宫唯一的公主,自然是含着一箱子的金钥匙出生。光是皇帝赐名时,特意靠近了皇子的“璟”字辈,足显贵重。偏生五公主自小体弱,帝后更是倾尽万千宠爱护着。
这时,边上一位素未谋面的林贵人暗讽道:“杨姐姐前些日子才冲撞了五公主,惹皇上不快。听闻今日也是杨姐姐想抱六公主,公主躲开了,才不巧连累穆答应。易妃娘娘真正担心的,恐怕是杨姐姐吧。”
穆晏清心里明镜似的,李斓毓这小魔王哪是殿前失仪,不过完成了工具人的戏份,自然没有登场的必要。
易妃急忙圆场几句,杨贵人明知六公主压根就没打算来给皇后请安,可事情扯到了自己身上的风波,也只得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向皇后。
杨贵人惹了五公主不快,皇后当时并不在追究,但事情被多嘴的宫人传到荣祯帝那里去了,才导致杨贵人后面几日免了景仁宫的请安。
皇帝向来知道杨贵人爱嚼口舌,高兴的时候,这叫做能说会道,是不同于一堆谨言慎行的独特,像只可爱的黄莺;不高兴的时候,这就如百舌之声,喘口气都是错的。
林贵人晋封不久,皇后不愿斥责皇上的新宠,便跳过这件事,说:“温贵人月份大了,本宫自今日起就免了她每日过来请安的奔波。本宫听闻,接生嬷嬷和奶娘们都准备好了,易妃还要照顾着四皇子和六公主,如今再添一位皇嗣,延禧宫可就热闹非凡了,也辛苦易妃的打点和照顾。温贵人这是头胎,会辛苦些,诸位妹妹若得空也可以去延禧宫做个伴,宽解一二。”
一众嫔妃都起身领旨。
穆晏清不敢多言,心里甚至起了一丝纳闷,易桂华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纵然育有四皇子李璟檀和六公主李斓毓,风光无比,可后宫的形势哪说得准,温映池作为新生代流量,更年轻貌美,有的是来日方长的资本,可是这一胎居然也在延禧宫中一直平安无虞。
东宫之位早就定在十六岁的皇长子李璟辕身上。太子是中宫嫡出,尊贵无比,且很是争气,样样出色。穆晏清猜想,易桂华也许没把温映池这样的小花放在眼里,心思都往大项目上面去。
皇后说到皇嗣临盆,气氛一下子融洽一些,易妃往一直没怎么吭声的秦佩英那里扫了一眼,说:“自姚妃妹妹复宠以来,宫里好一段时日没有喜事了,臣妾陪在温贵人身边,也觉得沾了不少喜气。”
姚妃听到提及自己,脸上不见欣喜,却只见失落,说:“易妃高兴得有些早了吧,温贵人这一胎也不一定是个皇子,六公主可盼着多一位妹妹呢。”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喜事,本宫都盼着能时常抱过来一起作伴呢。”皇后柔和道。
穆晏清霎时反应过来,姚既云进宫也好些年了,从前也是数一数二的宠妃,可自从前几年不慎小产了一回,肚子至今再没有动静,反而像温贵人这样向来都不温不火的,如今也要为人母了。姚妃对皇上痴情,家世显赫,自然一直盼着能诞下龙裔。
“说到喜事,嫔妾倒想起来,该提前向骁嫔妹妹贺喜了。”易妃终于铺垫到自己真正想说的,起身朝秦佩英行礼,“本宫听皇上说,周小将军的喜服,内务府已经开始挑选衣料了。将军骁勇善战,虽是秦家的表亲,到底自小就养在秦家,也算得上秦家的好儿郎。妹妹可要开始准备自家表兄的贺礼了啊。”易妃丝毫不顾及骁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掩着脸调侃。
穆晏清满头雾水,立马向秦佩英看过去,只见那铁一般的冷脸丝毫没打算给易妃面子。
什么?易妃早些日子想往永寿宫塞人不成,如今又恭贺秦家表侄的新婚,骁嫔那脸色,要说这是白事都不为过,这又是哪一出?
骁嫔连一个正脸都没有给过去,说:“易妃这话也说得过于早些,圣旨未下,这桩婚事都还不是板上钉钉,我秦家的事情,就不劳易妃娘娘操心了。”
杨贵人掺和道:“怎么?骁嫔娘娘,您还没有和娘家商议一二呢?这婚事是皇上御赐的,人也是兵部和礼部亲自推选的名门望族,定没有委屈了周小将军。您何必这么抹了皇上和易妃娘娘的面子呢?”
穆晏清将帕子都揉成一团,才听懂一些来龙去脉,照杨贵人这话,就差直接说这人是易家塞过来的了,秦家不愿领恩,秦佩英不给好脸色,倒也是情理之中。
话戳到了骁嫔的痛处,她一道狠厉的目光甩过去,瞪得杨贵人一小激灵。在秦佩英要发飙前,穆晏清干咳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杨贵人,这婚事是秦家的事情,委不委屈,也不是咱们这些旁人说了算的,更何况……您这算是妄议前朝了吧?”
皇后收到了敏感热搜词的提醒,神色头一回沉了几分,对着众人说:“我朝祖训,诸位妹妹不要忘了。前朝和骁嫔家里的事情,自有皇上做主。”
屋里又乌泱泱的一堆人行礼,齐声道:“嫔妾谨记教诲。”
皇后有些疲乏,“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大家想来也累了,如今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多注意身子,都回去吧。”
众人都恭送了皇后,开始依次退出去。荣姑姑在骁嫔身后悄悄地扯了一把她的衣袖,骁嫔会意,便知是皇后另有话要和她说,便吩咐岳兰去给穆晏清知会一声。
穆晏清并没有按岳兰说的先行回去,而是在殿外等着,颇有兴致地赏着景仁宫里的花花草草。
这偌大的宫苑对于一个见多了塑料道具的人而言,当然是看不够的,同样有意停留的,也不止穆晏清一个人。
穆晏清朝着折返回来的杨贵人请安,问:“杨贵人可有事要吩咐?”她也不知这人又要带着什么黑料和热搜过来,只觉有些烦,扰她赏景的雅兴。
杨贵人颇为遗憾地先是叹息,说:“见妹妹对骁嫔如此忠心,我这做姐姐的都替你有些惋惜。”
穆晏清抬手拨弄着枝头的小花,压根不想顺着杨贵人的话。毕竟,自己就算不接话,杨贵人也会继续说的,还不如把镜头全部让给她。
“妹妹应该还不知道,骁嫔为什么这么不乐意她表哥的婚事吧?”杨贵人绕到穆晏清的耳旁,故作神秘。
穆晏清一怔,好像咂摸出一些别的意思,目光也从手中的小花挪走。
杨营销号难不成有真料?
第十六章:设法拉拢战神
杨贵人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便津津有味地低声说:“周小将军天资聪颖,后来也是骁嫔的父兄一手栽培起来的,与骁嫔青梅竹马,从前在家中军中就来往亲密,听闻还曾交换过定情信物。她虽后来进了宫,可大伙儿都知道,秦佩英对皇上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别人都以为是将门女子不愿夺宠讨好,可谁知是不是心中另有情郎呢?皇上想赐婚,周小将军和秦家都不想领恩,秦佩英竟也没有帮着劝一劝娘家,若说真的没有一丝旧情在心底,谁信呢?”
穆晏清霎时明白过来……原来是炒冷饭,旧绯闻。难怪,皇后刚才一听,脸色就难看又不好跟着易妃道贺,如今把秦佩英留下叙话,估摸着也是为了让秦佩英帮着劝一劝。可是按骁嫔的性子和刚才的反应,皇后怕是办不成这件事。
穆晏清居然泛起一丝窃喜,她正缺一道实绩去讨得主位娘娘的信任,机会这不就来了!
杨贵人见她一直在沉思,洋洋得意,“看妹妹这样子,骁嫔肯定没和你说过这些吧?这宫里啊,你拿别人当姐妹当依靠,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府独女,可不知道背地里把你当什么笑话呢?妹妹还是长个心眼,多为自己争取才是。”说完,她抬手轻轻拨走了穆晏清肩上的落花,满意地扬长而去。
采莲朝着杨贵人的背影吐了个舌头,沉浸在吃瓜震惊里,谨慎地问:“主子,杨贵人跟您说这么一大堆,又叫你给自己找个出路,到底什么用意?”
穆晏清继续漫不经心地赏着花草,说:“这还不简单,易妃要我把这些八卦传出去,既能诋毁了骁嫔,让皇上对妃子的忠贞起疑心,还能给秦家一道打击。这道赐婚弄成这样,不管成不成,秦家都是要面临塌房的危险。”
“‘塌房’?害,这点事她自己那张嘴就能给满宫都说一遍,何必花这些心思寄托给您?再说了,按奴婢看,您也不会为着这事去出卖骁嫔娘娘啊。”采莲说得理所当然。
穆晏清突然起了玩心,霎时换上一张反派的阴狠嘴脸,一步步逼近采莲,“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去出卖她?”
采莲突然觉得瘆得慌,挪着小步往后退,圆溜溜的眼睛却也没逃避穆晏清,支支吾吾道:“主子……我……奴婢当然相信您啊……”
穆晏清噗嗤一声笑了,“逗你呢。”她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地说:“易妃此前拉拢我再次栽赃姚妃不成,估计是我还存有疑心,所以让杨贵人来告知我这个事情,实则也是对我的一次考验。可是不管怎么选,对我来说都是思路一条。哎,这可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