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试探过,他一点没透露是哪家的人。”李璟辞机敏,已经料到穆晏清可能想问下去的,就自顾自地说了。

看来李璟檀也没蠢得可以,把易桂华天天夸他的词语听进去了,不该说仍是一字不漏。

“小川哥哥今日不在么?我还想着今日空闲,过来找他过几招呢。”李璟辞坐了好一会儿,时不时东张西望的,原来是在找顾甯川。

秦佩英愣住,扯着嘴角勉强一笑,说:“殿下慎言,小川只是永寿宫的一个下人,即便与殿下投缘熟络,也担不起皇子的一声哥哥。”

穆晏清这才意识到这个事情,抬眼一看,许是在宫里时间长,皇二代的照料跟上来了,李璟辞的个子窜得很快,掐指一算,今年都十七了,在宫中除了太子,也就只有顾甯川像个大哥哥一样与他相处。奈何是个出身不好的皇子,否则这议亲的事情,怎么数都不会让李璟檀先作威作福啊。

“年节忙碌,小川刚好办事去了,殿下来得不巧。等他回来,我立马告诉他,殿下在惦记着。”穆晏清说。

李璟辞过来说的几句很关键,穆晏清还在等顾甯川和秦家的消息,起码现如今可以知道,皇后的病殃及太子,李煜玄今日就过去景仁宫探视,风向就开始偏向皇后了。

??第九十:如果

饶是永寿宫多的是功夫好的人,顾甯川还是放心不下旁人,这两日都混成普通的扫地送物的太监,本想去延禧宫周围走动走动,哪怕看到个什么生面孔也好,结果今日却比昨日更早回来。

穆晏清看他一脸无语的模样,肯定没什么收获,怕是有什么异样,“怎么了?让敬贵妃认出来了?”

顾甯川摇头,说:“我也尽力去打听过,延禧宫这几日尤其平静,只怕是早有防备。”

“她这战力,我们可不好对付了,还得看魏姑姑那边能不能问出些什么。那,还有什么不对劲?”穆晏清还没听到最关键的,仍是皱眉盯着顾甯川。

“贵妃没认出我,但是娴嫔知道了,绕着弯儿让我离开,别再靠近延禧宫了。我也是这样才知道,原来敬贵妃这些日子都让人跟着她。”

穆晏清放心下来,还好遇上的是娴嫔,自不会害了顾甯川。难怪过年至今,温映池都没有带七公主过来,可是娴嫔和敬贵妃是一个战队的,敬贵妃为什么盯得这么紧?

当下顾不了温映池,魏姑姑不愧是中宫的一把手,还真能将铁桶般的延禧宫挖出些东西来。原来易桂华看中的是大理寺少卿林家,而一直在中间传话的,林夫人那位好姐妹,就是户部侍郎张大人家的。魏姑姑后来翻回名册,林张二位夫人果真是同一日入景仁宫拜见。

“难怪能从景仁宫把人带出去,奴婢想来都觉得后怕,幸好娘娘没无恙。”魏姑姑趁夜亲自来了永寿宫,毫不掩饰生气与担忧,递上皇后带来的东西,“娘娘交代,这些小物件不显眼,但依张夫人之细心,必能认出是中宫的东西,烦请骁嫔娘娘去安排。”

“姑姑,娘娘近日可好些了?”

魏姑姑的气色比前几日好些,瞥一眼周围,看秦佩英的人都没挨近,低声说:“太医日日都来,娘娘只要愿意,自然可以得万般照拂。只是如今还不是应该大有起色的时候,娘娘即便对着太子殿下,都一直在装病。皇上知道太子殿下和娘娘近来不来,难免心急,日日都派人过问。秋霞苑那边,奴婢照着娘娘和小主的吩咐送了东西过去,沈姑娘心满意足,自然是安心等着出头之日了。”

穆晏清说:“难为姑姑处处奔波,晏清尽力一试,希望能帮到娘娘。”

“感谢的话,该是奴婢对小主说,若非穆常在提点奴婢,奴婢也未察觉宫里竟出了如此胆大之人,收了区区几分好处就忘了皇后娘娘往日的恩典。这样的人,奴婢是断不能留在宫中的。”

穆晏清不敢想,只怕那人已经和当日替林贵人出头的蓉儿一样,没下场。

秦佩英才想着如何去安排,不妨姚既云突然来了永寿宫,正好碰上岳兰捧着东西,问:“这是要去哪儿?怎么到今日还要送东西出宫?”

穆晏清灵光一闪,若能多一把公关力量添进来也是好事,只说:“正好想着要与娘娘说呢,皇后娘娘近日病着,其实就因为原先为太子殿下看好的人,怕是要给人截走了。娘娘不愿张扬,想为太子筹谋一二是情理之中,只好托骁嫔姐姐送上些东西问候几句。”

姚既云来气,说:“太子殿下不急着婚事,怎么延禧宫还敢出手?如此不把皇后放眼里,该禀明皇上才是。”

“娘娘稍安勿躁,”穆晏清拽着人就往正殿走,心里暗暗感慨好个恋爱脑,心里眼里都啥事都只想着皇上皇上的,什么谋划也顾不上。“没有任何旨意,本来就并非板上钉钉的事情,皇上近来忙得很,又忧心皇后的身体,没必要将这点小事的事情告到皇上面前。”

“这些东西是要送出去吧?何不交予本宫去做,来日好让皇上知道,本宫与皇后是一条心的。”

正中下怀。穆晏清忙把东西递过去,只告知要送去张府,嘱咐道:“娘娘交代好出宫的人,可不要明着张扬是皇后娘娘的东西,他们一看自会明白。”

姚既云不想耽误,茶都没有耐心喝几口就走了。

可事情原来不全是穆晏清猜想的那样,顾甯川等到人都散了才说:“你大概以为晔妃是得了对付延禧宫的机会,才马不停蹄地走了。”

穆晏清疑惑,难道不是么?

顾甯川颇感唏嘘,定睛看着穆晏清,接着说:“姚家失势已久,如今的日子全靠她拼力撑着,这岂是长久之计?奈何晔妃的几个兄弟都不争气,祖父又已经告老还乡避世。堂堂帝师之家到了如今,竟只能指望晔妃一人。”

穆晏清说:“我方才只突然想到,秦姐姐家里是武将,与文官来往恐有不便。没想到阴差阳错送了晔妃提一把娘家的机会,没想到姚家竟到了如此地步……”

她当然记得,自己如今能站在这里,正是因为姚家那些个口不择言的官二代。难为姚既云夹在娘家和皇帝中间,许多事情被蒙在鼓里,还得勉力维持。

穆晏清的料想没错,易桂华在宫里气得摔东西的事情传到永寿宫时,姚既云也刚好过来。

她喜上眉梢,日渐红润的脸颊笑起来如窗外的春意般清丽,正取笑杨贵人迫不及待又偷鸡摸狗地去递消息的模样。

“谁让她一直吃里爬外,如今也让本宫尝到一丝与她耍心眼的滋味。”姚既云还沉浸在演戏的乐趣中,说:“一向光明磊落,没想到计谋得逞原来这般让人高兴。”

何止是坏了易桂华好事这一层,还能间接让自己兄弟为皇后效力出门走动。穆晏清鲜少见姚既云这样高兴,可见这一计于她而言,可谓一举多得。

“听闻太子殿下仍在景仁宫,寸步不离。不知皇上现在如何想,娘娘可有去看看?”穆晏清和姚既云说着,又瞧一眼秦佩英,却见她今日好像有几分闷着,没有接姚既云话。

姚既云想了想,不免失落,说:“自宫宴那一晚,本宫再没有见过皇上了。秋霞苑如今又靠近不得,皇上应该在为皇后忧心,想来正缺解乏的人呢。”

她越想越高兴,终于有一个去见思念之人的空档,才刚坐下就要走,得意道:“若皇上惦记秋霞苑的琵琶好听,本宫又何曾逊色过。”

穆晏清支走姚既云,却也看着她衣裳上扬起的金丝绣孔雀出神,在满园的春光下像要起舞,追寻枝头的春花飞去,恰如穆晏清醒来第一次见到的人,那样恃才而骄。可姚既云所有的骄傲都是奔着皇帝而去。

回到正殿,秦佩英还是看着略有失神,穆晏清以为可以问出点什么,秦佩英却只是淡淡答了一句:“无碍,想了也是无用,都是小女子心思罢了,容我想通了便好。”

“会不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让秦姐姐不高兴了?”穆晏清后来将问题扔给了顾甯川。

顾甯川先是讶异一瞬,笑道:“你这么聪明都没想到,我又怎知你的计谋里于骁嫔有何不妥?”

“恋爱脑吧好像也治得差不多了呀,秦姐姐与这深宫中的其他女子不太一样,多了几分人间清醒。那这是怎么了?”穆晏清如今拿秦佩英当亲闺蜜,不依不饶地问下去。

顾甯川没理会那些生僻词,只低头耐心看着她苦思冥想。

穆晏清可熟悉这个表情,瞪着他说:“你知道为何,那还不快说!”

顾甯川干脆也坐到石阶上,与她并肩,说:“你在这里看了一晚上的月亮,怎的才想起问我啊。我昨日与她耍枪耍剑的时候就发现,她总看着那些东西出神,心不在焉地,好像想从上面找到一些什么。”

秦佩英当时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难道这一生都只能与这些深宫女子勾心斗角度日吗?”

穆晏清沉默,回顾了秦佩英的人设,这女中豪杰般的人物,只因抱打不平再加上自己的推波助澜,她才踏进乱局里面去算计别人。可夜深人静时看清了今日种种,较之过往可与男子并肩而战也不输分毫的时光,怎么会不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