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还是没任何动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昏过去了，我扭头扭头看向罗烨，却见他紧咬牙关，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这或许就是大人的世界，他们三个人，我谁都搞不懂，索性在车上睡了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到了殷先生的家，我率先蹦下车，罗烨也紧随其后，绕了一圈拉开后座的车门。

果不其然，爸爸昏了过去，浑身赤裸的倒在殷先生怀里，两只眼肿得像核桃，脸上有好几个巴掌印，下唇几乎被咬烂，下巴颏和胸前全是血。

罗烨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接，殷先生看着罗烨的眼睛，面无表情，眼神却有着阴鸷。

每次我看着殷先生，都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此刻，殷先生就用这种眼神看着罗烨。

罗烨似乎并未察觉到，他道：“老板，我先帮您抱着，您好下车。”

殷先生未置可否，微抬下巴，示意罗烨将怀里的爸爸抱走。

第37章 把你眼睛挖出来

暑假假期结余三天，我被殷先生勒令着补作业。

我趴在殷先生书房的小茶几上，边抽搭着哭边写，泪水一滴滴落下，染的钢笔墨一片片晕开。

殷先生抽空便会过来看我一眼，见我写得不对或是书面不整洁便会整张撕了重写，撕完了我又继续哭，这么一来一回，我已经重写了三遍了。

我拿下牙咬着上唇，狠的用钢笔重重划在本子上，用力到笔尖都分了叉，厚实地纸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滋啦”，殷先生站起身，我昂着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他从我手底抽过练习本，皱着眉翻了两页，然后手起刀落，将刚刚写完的几页全部撕掉。

我眼眶里含着泪，后牙槽咬得死紧，不再想前两次那样气得大哭，却仍气势汹汹地怒瞪着他，殷先生把没剩几页的本子往我面前一甩，稍提了些音量道：“你瞪什么，你看你写得什么，那像姑娘的字儿吗？脏呼呼的，跟狗爬似的。不是爱赌气吗，你这次还这么写，我告诉你，这次写不好还给你撕了，什么时候写得像个人字儿什么时候停。”

我快气死了，冲着殷先生大吼：“我写得怎么不好了！老师说我写得字最好了！你就是故意的，我要告诉我爸爸！”

殷先生显然也被我气得不轻，他抬手用修长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有些咬牙切齿的道：“你再给我叫唤？我一年几十万学费供着你，你连字都给我写不好还有脸在这儿叫唤？给你报那书法课你上过几节？给你买的钢琴你这俩月练过几次？你再瞪？把你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就在我们家互相瞪着对方，恨不得咬死彼此的时候，爸爸敲门进来，见我们这幅剑拔弩张的样子，在门口踟蹰半天，悄声绕到殷先生身后，从他手里抽出那几张被撕掉的作业。

我期待爸爸能说点什么，求求殷先生也好，护着我别让我写了也好，至少把殷先生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可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竟然直接退了出去。

我紧盯着爸爸离开的背影，把嘴撅得更高。一瞬间委屈更加涌上心头，却不愿在爸爸面前哭，只能强自忍着。

在撕了写写了撕的情况下，我用了整整两天才写完作业。这两天除了吃饭就一直在殷先生书房奋笔疾书。爸爸平时不怎么上来，但是会时不时给我们送点水果和点心。

写完作业，假期也只剩一天了。下午殷先生回来后，爸爸捏着睡衣下摆，犹豫了几番才吞吞吐吐向殷先生提出，想出去给我买点上学用的东西。

殷先生爽快的同意了，驱车带我们去商场买东西。爸爸给我挑了几身衣服和一些文具，殷先生在旁等着，等给我挑完，又拉着爸爸去男装区，非要爸爸也给他选几身。

殷先生的衣服以正装居多，并且大多都是定制的，我很少见他穿常服，就连今天出来也是穿了件衬衫和西裤。爸爸给他挑了几身休闲的款式，他似乎喜欢得紧，全部付了款。

明天就要上学了，我的学校是寄宿制，我坐在沙发上，看爸爸忙上忙下替我收拾东西，殷先生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翻看我的教材。

我咬了口苹果，不错眼珠的盯着平板看。学校不尊重带手机和平板，我开学以后就玩不到了。

收拾完毕后，爸爸挪到殷先生身旁坐好。跟他一起看，不知想到什么，又跑到楼上拿下我从小到大抱着睡的小熊塞进书包里。

第二天一大早，罗烨开车来接我们去学校。我这才看见爸爸给我整理的行李，罗烨推着两个行李箱，殷先生手上也拎了一个稍小点的和一个大包，都被装得满满当当的，一同送进宿舍。

宿舍里另一名同学还没来，爸爸在床上铺床，罗烨放下行李便离开了，殷先生左右看，晃进了洗手间。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来我的学校，我坐在我的书桌前，拿出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好，又拿出小熊紧紧抱在怀里。

铺好床，爸爸又来到柜子前面帮我挂衣服，正收拾着，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林老师？林愿！”

第38章 我还有账要和老师算呢

我和爸爸同时转过身，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陌生男人走进宿舍，正惊喜的看着爸爸。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爸爸跟前，热络地将手搭放在爸爸肩上：“真的是你啊林老师！我看背影就像你呢。

“啊，是我……”，爸爸看起来有些无措，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正常社交该有的反应能力，只是有些呆呆地看着对方，手中还捏着挂到一半的衣服撑子和我的校服。

他放下衣服搓了搓手，磕磕绊绊道：“你是，是刘老师吧。”

“是我是我，这么多年了你是一点都没变啊！还和你刚来学校的时候一样，跟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爸爸羞涩的笑笑，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对方道：“你也没变。”

“哈哈哈，我跟你可差远了！诶，你这是？”那人看了看我，好奇地问。

“这是我女儿，我来送她上学。小月，这个是……刘老师。”爸爸扭头看向那人：“你，你现在在这里做老师吗？”

“是呀，你那个事情没多久我就离职了，这边挖了我好久，工资开的是那边的两倍，我老婆也让我过来，就从那边辞职了。诶，这行了，正好你女儿也在这儿上学，我跟她班主任说，让她多照顾着点。”

闻言，爸爸眼神躲闪，脸色有些难堪地垂下头。那人看爸爸这样，叹了口气，又抬手在爸爸肩上拍拍：“你离职后就跟我们断了联系，其实大家都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我们还买了东西去你家探望你，但是被你爸轰出来了。”

爸爸咬着下唇，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知是感动还是怎的，一瞬间竟有些红了眼眶，他抬起头，目光恳切：“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

那人挥挥手：“哪能不相信你，当时跟我一批进来的只有你，你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都有数。倒是那个学生”

那人想了想，继续道：“我记得是叫殷什么的吧？那孩子本来就不招人待见，成绩也差，我就从没见他笑过，整个人都特别阴郁。他班主任前几年还跟我提起过呢，自己的养母去世了也不去看一眼，够冷血的，亏你那时候对他那么好，这不就是个白眼狼吗，到最后反而咬你一口，害你丢了工作。我那时候还劝你，别太搭理他，结果……”

“刘老师！”爸爸突然出声，非常急促地打断对方，一脸紧张的盯着洗手间。

那男人一脸茫然地看向身后，然后扭过头来张开双手，做了个不解的动作。

爸爸脸色有些苍白，他摇摇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

那人尴尬地笑笑：“啊对，反正都过去了，我看你现在过得也挺好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真漂亮。”

他用手摸我的头发，我一偏头躲开。这时殷先生已经从洗手间出来，站在那人身后靠得极近，整张脸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丝毫情绪，像一潭死水，眼神却紧盯住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