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卿听后小鹿乱撞欢喜不已,面上却装模作样地轻斥:“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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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明月卿安静坐在桌旁,看封行云专心致志地修补玉佩。
封行云出身卑贱,可相貌却实在出挑,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双唇更是生得恰到好处,端正微扬,天生含笑。
埋头做事时,脸上的神情专注而认真,透着股极其动人的风姿。
明月卿渐渐看得入迷,一时恍惚,竟产生种自己好像真喜欢上了封行云的错觉。
“我来时碰见薛灵羽了,他说其实你一直都很讨厌我。”
封行云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将明月卿脑中那些旖旎暧昧的氛围中驱散得一干二净。明月卿心下大震,下意识想要撒谎揭过,可他抬眼观察,见其态度平静温和,似乎并不生气,才缓缓冷静下来。
“……谁叫你这么晚才来。”对方的包容让他重新有了娇纵的底气,明月卿一张口竟是把责任一股脑推到了对方身上,好像正是因封行云今夜迟到,自己从前才不肯喜欢他似的。
封行云轻笑一声,并不接话,继续埋首修补。
静谧的室内,明月卿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封行云只不过是件上不得台面的泄欲工具,自己根本无需在乎他的感受,反正他的身家性命全由自己掌控。
可现实却是无需封行云给出任何回应,在说完后明月卿就已经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他反复偷眼打量,下唇都快被咬破了皮,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你若是真心爱我,我又怎么可能会讨厌你……薛灵羽还同你说了其他的吗?”
“他确实还想再说些什么……”封行云随口而出的话让明月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惊惶得快要昏厥过去,好在下一句又立时柳暗花明了,“但我急着来见你,便没理会他。”
“给,修好了。”封行云笑意盈盈将玉递出,明月卿双手接过定睛一看,便惊喜地瞧见那玉佩果真完好如初,双莲断裂处不见一丝裂痕。
“行云你的手好巧!谢--”
明月卿捧着玉佩喜不自胜,正欲道谢时,却忽听房门外丫鬟的脚步已近在咫尺:“少爷,少爷!”
都怪我方才太沉溺于与封行云相处,竟连凡人靠近都未曾察觉!明月卿懊恼咬牙。
“遭了,行云你快先--”他慌忙收拢掌心,想叫封行云先回内室躲藏起来。可刚一抬头,空荡荡的房间中只余他一人,桌旁哪有封行云的半道身影,就连早前被关紧的门窗也都半掩着。
刺骨的寒风吹动灯火,烛影摇晃尤显鬼魅。
枯坐在椅子上的明月卿面无表情地缓缓垂下头,摊开的手掌中只有一枚碎成两半的玉佩。
“少、少爷,”身着素裳的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跪在殿门外禀报,“夫人让您收拾一下去九华殿,表少爷离家出--啊!”
一阵黑雾蓦地爆发冲开所有门窗,巨大的声响吓得丫鬟下意识捂紧双耳惊呼出声。
“臭婊子……竟然敢失约……”
屋内,明月卿阴沉地喃喃自语着,脸上的表情明显是魇着了。他的眼瞳乍现出极其诡异的变化,雪青色的光华在眸中明灭,凡人看不见的森然鬼气萦绕流转,所及之处溢着流光的雪色龙鳞若隐若现。
“竟敢……无视我的话……”
血液浸润断裂的并蒂莲,明月卿双拳紧握,左眼忽的坠下一滴怨毒血泪。
我不会放过你……封行云……他怨恨地在心头立下毒誓,若是被我找到……我定会将你这言而无信的骗子,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第七十八章 恶毒刻薄,害鸟一生!
薛灵羽相貌妖异,姿容极盛,打眼一瞧便是个不好相与的主,脸上纵横交错的两道伤疤更添凌厉,斜眼乜人时气焰十足。
林素生性懦弱,现下不过挨了一记眼刀,就鹌鹑似的发起抖来,颤巍巍往封行云身后藏:“恩公……”
一双细瘦的臂刚要缠上封行云,便见眼前一道鞭影飞速掠过,那白生生的手背登时皮开肉绽!
“啊!”林素弯腰捂手惨叫一声,一时间疼得双眼泪涟涟。
“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竟想碰他,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若再敢对他动手动脚,我便将你两条胳膊一并剁碎了喂狗!”薛灵羽压抑着怒火,厉声喝道。
山野中蹿出来的狐媚子手脚不干净,让他看了真想索性将人直接杀了了事。可封行云正在一旁看着,让他不好做得太绝,只能略微小惩大诫一番。
那林素皮肉薄嫩,手才破口鲜血便淌个不停,他额头已被冷汗浸湿,却咬紧了牙关,倔强地不肯再发出一声痛呼。
赵嘉平看不过眼薛灵羽的暴行,忙掏出手绢上前帮林素止血。
而封行云见状更是怒火中烧,他一把拽住了薛灵羽不依不饶、还欲挥鞭的右手,咬牙狠道:“你发什么神经?!他只是个普通人!”
“你怎么就能断定他是普通人,他说是就是了?万一是什么山精野怪变来骗人的呢!”封行云对那小贱人明晃晃的袒护令薛灵羽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对我凶什么凶?你很紧张他?他是你什么人?你移情别恋又看上这贱货了是不是?封行云你要不要脸!”
“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眼见薛灵羽越说越过分,非但丝毫不知悔改,反而一直强词夺理,封行云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一脸嫌恶地将其甩开。
“林素昏迷的半个时辰,你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吗?他若是妖邪你还能不知?再说你应当随身携带了……你要不放心,一试不就见分晓了!”
因着宗门不许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身份的规矩,所以封行云言语间尽量说得模糊。
林素是人是妖,薛灵羽心如明镜,他只是恨那贱人一出现就坏了自己的好事,又恨对方惺惺作态故作柔弱的样子博了封行云的同情!
管林素是什么东西,只要分去了封行云对自己的关注,那他就是该死!
愤恨之下,薛灵羽口不择言:“他不是妖怪又怎样?这天底下的苦命人多了去了,难道你个个都要管吗,你管得过来吗!他爹得了病要死,那是他爹活该!要你在这儿逞英雄、装好心?有那本事你去地府抢判官手里的生死簿为他爹改命啊!平白无故冲我发什么火--我可不是你的撒气包!”
封行云被这一番畜生话气急了,刚要起头怼回去,身后的林素却在这节骨眼出声将他打断。
“恩公,请……请不要为我争吵。”林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细弱,像风一吹就会轻轻散去。
“能为你们所救小生已十分幸运,恩公们的大恩大德,林素没齿难忘!至于我爹的事……我知道这位恩公说的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又岂是人力可更改?但我在世上只剩爹爹一个亲人了……哪怕希望再渺茫,我也不想轻言放弃……”
“此地虽人迹罕至,鲜有人烟,但我想总会有行脚商人路过,届时我求他们顺我一程也是一样的……我,我这就离开。”
说着林素已忍痛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嘉平给他包扎的手法极为粗劣,鲜血轻易便渗透昂贵的蚕丝手绢,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他脚甫一沾地,双腿便抽了骨似的一软,吓得小公主忙不迭又伸手搀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