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薛灵羽,差不多得了!”一旁的封行云看不下去,大步流星挡在洛时序身前,他回眸俯视,一时心情极度复杂地问道:“……你没事吧?”
“嗬……死不了……咳咳--”洛时序痛苦地捂住伤口,艰难起身,“封行云,我不需要你可怜……”
“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冷笑着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他便耗尽最后一丝灵力离开了。
因着担心闹出人命案子,即使对方已经消失,封行云依旧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愁眉不展。
“你很关心他?”阴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洛时序不会死在半路上吧?我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本来不会,”薛灵羽收了鞭子,蹒跚靠近封行云,“但你再敢提他一句,就会了。”
“好歹同窗一场,他又历来嘴贱成性,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感受到肩头搁上来的脑袋,封行云忍不住轻叹。
他不是不感动于薛灵羽对自己的维护,可对方性子冲动、手段激进又着实让他看得心惊。
身后的重量愈发沉重,封行云逐渐感觉到不对劲,他敏锐回身就见靠着自己的薛灵羽面如金纸,唇无血色,双眸微阖,俨然快要晕了过去!
他惊愕之下将人扶住,手掌刚触及对方背部就摸到一片温热黏腻的液体--
“薛灵羽,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
原想着休息片刻就出发,可薛灵羽这一架打得愣是让封行云围着忙活了快仨时辰。
等终于将人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时,天色已经擦黑。
没办法,眼下只能带着小公主露宿荒郊野岭,唯一庆幸的是薛灵羽的马车够大,届时他蜷在前室也能凑合一晚。
将人安顿好后,封行云便带着说什么都不肯跟他分开的嘉平一道进山打猎了,一大一小的身影没入林间不久,本应陷入昏迷的薛灵羽却幽幽睁开一双清醒的眼。
他一寸寸抚过身上缠好的绷带,皮肤上好似还残留着封行云指尖滑过的温柔余韵,薛灵羽轻轻抿唇,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但他心里也清楚,此时并非贪恋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利落起身来到马车后箱,行动自如得压根儿不像受了重伤。华盖一角挂着的两颗隐踪铃正于暗夜中缓缓散发出凡人察觉不到的微末光亮。
隐踪铃能于天地间抹去命主的一切行踪轨迹,从离开天玑岛的那刻起,薛灵羽便将自己与封行云的八字命格熔进了铃中。
起初,此举只是为了防范他父亲将他捉拿回家,但万没想到这一路来他感应到最多的却是明月卿步步紧逼、日渐狂躁的灵息!
无论自己作何努力、行至哪里,对方的灵息总会在第二日清晨如期而至现于方圆百里内,犹如阴魂不散的厉鬼,根本摆脱不掉,令人厌烦至极!
洛时序的出现更是带来了明月卿或许就在附近的噩耗,在危机感的迫使下,薛灵羽不得不娴熟地对隐踪铃结印施法、巩固灵阵,准备等人一回来便转移阵地。
而就在灵阵将成的前一刻,林中深处突然惊起大片飞鸟,待扑簌簌的振翅声掠过,薛灵羽就听得远方传来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幽怨抽泣……
“行云……真的是你吗?”
暗姐独角戏番外 当封行云离开天玑岛后
封行云推开门时,明月卿感觉他灰白死寂的世界重新有了温度与色彩。
“呼--好冷好冷!卿儿,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这岛上一到天黑气温就会骤降啊,可冻死我了!我看白天太阳都还挺大的呢!”
枯坐在椅子上的明月卿怔怔抬头,漂亮却无神的眼瞳中只倒映着封行云一人的身影。
对方似是冷极了,说话时呵出的气都是白的,他进屋后忙不迭施法将门窗都关紧,紧接着便哆哆嗦嗦地环抱住自己,不断用掌心摩挲手臂。
虽然迟了将近一个时辰,可他的脸上却不见一点歉意,反而嬉皮笑脸地凑近,一如既往讨好道:“好卿儿,你屋里可有御寒的衣物?快快予我一件!”
直到右手被对方冰冷的大掌裹住,明月卿才彻底回了神。
分明已是望眼欲穿,可真盼到久等不来的心上人时,他却惺惺作态地抽手回身,默默无言地背行出几步。
而封行云也果真如他预料那样慌了神,一时间冷也不怕了,紧跟在他身后急问道:“卿儿,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怎么不理我?你说话啊……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我来迟所以生气了?好卿儿,千错万错全怪我来时不长眼迷了方向,你原谅我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明月卿的心早在漫长的等待中变得麻木,封行云来之前他活尸一般,双眼无光、面容呆板,浑身上下都弥漫出沉重腐朽的死气,像一株凋零衰败的月季花。
封行云的到来宛如久旱后的甘霖,为他枯萎的生命注入了新的生机。
尤其是当对方低三下四地同自己认着错,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捧在掌心哄着时,先前所有压抑忍耐的愤怒、不解、担忧、哀伤都火山爆发式喷涌而出,豆大几颗泪珠更是争先恐后顺着脸蛋啪嗒啪嗒往地上砸。
封行云瞧见他骤然哭得又急又凶,在一旁抓耳挠腮,连连认错,可任他道歉的话说到嘴都干了,明月卿仍旧一声不吭。
没了办法,封行云破罐破摔地将人往怀里狠狠一搂,而让他没想到的,此举竟误打误撞地真令对方渐渐止了哭声。
“不过几日未见,我的卿儿怎么变成小哭包了。”封行云笑容有些无奈,擦拭明月卿泪水的动作十分轻柔,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卿儿,我冷。”
胸膛被绵软乳肉压上抵住的感觉是令人飘飘欲仙的酥麻,明月卿正面红耳赤、心猿意马,抬头一看才发现封行云冻得鼻头都红了,抚摸自己脸颊的双手也冷冰冰一片。
明月卿活了十七载有余,从来都是众星拱辰、前呼后拥,还未曾有人胆敢晾他一个时辰。他心中怨恨难平,有心要借此小惩大诫,让封行云受点教训。
奈何双腿却不受大脑指令,一听对方说冷便忙慌慌朝内室走去,手也紧攥着对方不放,像生怕封行云离了他视线就会跑似的,全然一副惹人厌烦还不自知的腻歪黏糊。
腕间的两条白绫明明是见血封喉、斩妖除魔的神兵利器,此刻却格外狗腿地率先游进成堆衣物中。封行云的脚尖不过刚踏进屋子,一件白狐皮鹤氅便从天而降披在了他身上。
身子慢慢回暖,封行云脸上笑容更盛,他乘其不备笑嘻嘻偷香窃玉亲了一口:“还是卿儿心疼我!”
明月卿惊羞地捂住脸颊,只觉半边身子都被亲软了,他垂下眼睫,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你!……怎可如此无状……”
“卿儿,你手中握的是何物?”
明月卿一路被封行云牵着鼻子走,这时候才惊觉自己捂脸的手中竟还一直紧紧握着那摔成两半的昆仑玉。
“没什么,一块碎玉罢了。”他怕封行云看穿自己为他魂不守舍,于是强装镇定,作势要毁去。
“等等--”封行云是穷怕了的财迷心窍,见状赶紧心疼叫停,“就这么毁了多可惜,这玉质地细润色泽淡雅,摔得又齐整,很好修的!再说了,你看这上头的两朵并蒂莲花,雕得栩栩如生,像不像相依相偎、同心好合的我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