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肉断裂的闷响，豁裂的伤口，喷涌而出浊液鬼物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彻底停止了颤动。

陆承拔出金刚橛，冷冷丢开鬼物的头颅踏步走开，继续在尸堆里寻找一息尚存的残躯。

井云归转向闫扉道：“你听见了吗，它刚才好像在求救。”

闫扉摇摇头：“到处都是鬼哭狼嚎，我没听见。”

井云归怔怔地盯着眼前尸体脸上绽开的眼洞，无法确定自已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听错了。

如果他没听错，那这些鬼物的哭泣和求救，意味着什么呢？

闫扉拉着井云归的胳膊扶他站起来，两人看到陆承正走向一名受伤的同伴。

屠鬼之夜逐渐偃旗息鼓，包围这处的夜猎先后撤离，只剩几个人负责清理战常

那个受伤的人靠在墙边，脑袋几乎垂到胸口。

他的腹部被抓伤了，正用一只手捂着，见陆承来到面前，声音沙哑地说：“不是很严重，死不了。”

井云归心中一动，这个声音似乎是那个人。

那个曾被陆承救过，在献祭神官之夜背后偷袭打晕陆承的夜猎成员。

陆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的行动有所迟疑。”

那人激动地回应道：“难道你认为我是在同情这些鬼物吗？我姐、我妹妹都在它们出现后失踪了，迄今连尸骨都找不到，我比任何人都憎恨这些白眼鬼”

“你当然不会同情他们，”陆承麻木地说，“你的迟疑不是因为心中有所动摇，而是……”

他突然把手伸向那人的头顶一把掀掉兜帽：“因为你的眼睛看不清楚。”

那人条件反射地仰起头，左眼的眼睑已经很明显地萎缩，眼球开始腐坏，虹膜颜色变得很浅。

他脸上写满震惊害怕，同时又感到愤怒：“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陆承不答反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人颤巍巍道：“献祭那晚过后，我这只眼睛不知怎么出现了异常，视线越来越模糊，看东西是黑白色的。”

“献祭”二字，令陆承冷酷麻木的脸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

他冷漠地问：“你在猎杀鬼物的时候，眼睛周围有受过伤，或是被鬼物接触过吗？”

那人又惊又怒：“你是想说我被鬼物同化，也要变成那种东西了吗！陆承，我知道心中对我有怨，你是想借机公报私仇吗？”

陆承没有一丝波动道：“你的眼睛，总不会是平白无故变成这样。放任不管，恐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你要干什么？”那人骇然向后缩，“陆承你听我说，我那么做是为了救你。当时那种情况，他们不会听你的话，如果你继续阻拦，他们会连你一起烧死的”

陆承充耳不闻，一步步逼近那人，俯身按住他抖动的肩膀。

那人疯狂抵抗，语无伦次道：“我都是为了你，陆承你不能杀我，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你就为了一个冒渎神灵的人就要杀我？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罪……啊！！”

金刚橛像是刺入鬼物的眼瞳一样，刺入那人的左眼。

陆承面无表情地挖出那人腐坏的眼球，装入一只小袋子里。

他冷冰冰地注视倒在地上捂着脸惨烈扭动的躯体，重复那人刚才说过的话：“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你。”

随着陆承的身影走远，残像消失了。

焦炭般的地狱景象再度恢复，竟让井云归反而踏实了几分。

“他疯了。”井云归回想着适才陆承无情的举动说。

“那个神官的献祭，让他受了刺激，激烈的情绪需要宣泄。”闫扉平淡地说，“如果他真的彻底疯了，他会丧心病狂地杀死那晚投掷火把的人。但他没有，他把愤怒和痛苦都发泄在了鬼物身上。”

井云归想了想，觉得闫扉说的有道理。

陆承依然保留着理智和人性，然而正因如此，他内心的煎熬会更严重。

井云归看着夜幕上阴冷的圆月出神，闫扉在一旁看着他出神。

闫扉不明白自已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陆承的残像冲向青年的那一刻，条件发射地做出保护青年的举动。

他将青年温暖的身体拥入怀中之后，竟有种自已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的古怪想法。

太奇怪了。他本来就是有血有肉的人。

“糟了，”井云归突然紧张起来，“贺涟呢？”

刚才的场面太过震惊，他们只顾着看残像，把另一个人给忘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赶紧原路返回找寻。

刚跑了几步，附近突然传来惊叫。

“救命！井云归！碍…放开我”

这是贺涟的声音无疑，井云归立刻拉着闫扉朝声源跑去。

“井云归”

贺涟的声音愈发尖锐，听起来情况不妙。

井云归索性放开闫扉的手狂奔。

绕过一条街角，月光下的焦黑废墟中，有一团影子在飞速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