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藏月之前就有在考虑从沈氏辞职的事,毕竟她不放心她妈妈,而现在又多了一个原因……她抿唇:“我是打算从沈氏辞职了。”
闻延舟看着她:“回碧云?”
楼藏月用筷子尾轻轻敲了下他的表盘:“闻总,你上班要迟到了。”
她没正面回答,闻延舟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吃完早餐,起身出门。
楼藏月收拾了餐桌,回房换了衣服也出门。
刚走下楼,身后就跟上一个人,她回头看,是昨晚在商时序身边见过的女人。
她一头齐肩头发,穿着干练,像是练家子,很自觉地自我介绍道:“楼小姐,我是桑杉,商总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你,以防万一。”
楼藏月便是问道:“什么万一?”
桑杉没办法详述:“商总说,现在的申城并不平静,您出入必须小心,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楼藏月再问:“这个‘任何人’里包括他吗?”
桑杉愣了一下:“这……当然是不包括的。”
“凭什么不包括他?他为什么是例外?”楼藏月接着再问,眼睛淡淡地注视她。
桑杉只觉得她那看似无足轻重,实际咄咄逼人的目光,压迫感一点都不比她那位主子弱,她轻咳一声:“……商总不会害您的。”
楼藏月哂笑:“他一个动不动就派人跟踪我、偷拍我的人,说不会害我,你觉得有可信度吗?我咨询过我的律师朋友,他这种行为,我甚至可以报警。”
桑杉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道男声就在楼藏月的背后响起:“你有气,可以冲我发,但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 第458章
“……”楼藏月顿了一下,然后转头。
今天是个阴天,乌云遮蔽春阳,整个城市都变得灰蒙蒙,远处不知道哪里在下雨,空气里有湿润的气息,裹着青草……或者说是松柏的味道,丝丝缕缕浸入她的鼻腔。
男人站在两三米外,一米八九,修长显眼,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何况他天生就有吸引她的本事,目光一看过去,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穿了一件青果领的棕色西装,这种领子的西装,比较休闲也比较随意,没有太强的正式感和压迫感,腰间只有一粒纽扣,他扣着,收出了他劲瘦的腰身,更显得他肩宽腰窄。
内里的白衬衫不知道是什么版型,总之不是常规款式,右衣襟压着左衣襟,像汉元素那样交叉着,有衣领,没纽扣,微微敞开,露出喉结和半截锁骨。
他的袖子也拉到小臂的位置,楼藏月很难不想起早上的闻延舟,只是比起闻延舟,男人要稍微削瘦一点。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带着一种“美人”感,脸部轮廓立体英挺,骨相极好,眼窝有点深,气质清远矜冷。
诗人柳永的《竹马子》里有一句诗,“渐觉一叶惊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大意就是,一片落叶,惊起一场蝉鸣,引来一场秋寒。
楼藏月记得商时序走的时候,就是一个夏末秋初,十年后,他在一个冬末春初,回来了。
“……”昨晚就见过,但白天再见,楼藏月还是抿住了唇。
商时序朝她走过来,松柏的气息宁静温和,楼藏月想起当初商家游轮上,她蒙着眼,被一个神秘人拉着跳舞。
当时她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松柏味,她几乎要猜到是她了,然而拉下蒙眼布,面前的人却变成沈素钦。
果然是他,来去匆匆。
商时序瞳眸蓄着平静,嗓音温和:“怎么不发了?”
楼藏月没有立刻明白过来:“什么?”
“发脾气。”他说,“不是一直气我当初丢下你走了,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不走了,你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
楼藏月本来没觉得自己在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明明很平和,却就掀起她一轮疾风骤雨,她突然就咄声而出:“走都走了现在还回来干什么?!没你的这十年我过得很好,不用你来扮演什么救世主救我于水火!把你的人带走,我不接受你名为保护实为监控的把戏!
“商时序,我不是十六岁的楼藏月了,不会再以你为中心,也不会再跟在你身后,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当初全校都在说,你是被我追得受不了才出国,全校都在笑我想攀高枝想疯了,我已经因为你背了一次污名,现在我已经结婚,有丈夫了,你别再来毁我的声誉了!”
“出完了?”商时序就是很平和,像古刹,像幽道,像清晨照入深山老林的第一缕阳,但嘴上说的是,“出完了桑杉还是要跟着你,你养父的死和你的身世,是有关系的,你的身边不安全了。”
◇ 第459章
楼藏月就算在气头上,脑子也转得很快,他这个遣词造句明显不对劲:“你知道什么?”不对,应该问,“你什么都知道?”
商时序弯了下唇,似乎在夸她聪明,但却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他的双眼皮双得很标准,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眼皮很薄,显得又深又凌厉,眼神却平和安静,这种反差就使得他看起来既凉薄又缱绻。
是一双天生深情的眼。
楼藏月避开他的目光,冷声道:“你与其派人跟着我,不如告诉我整件事,我只有清楚自己的处境,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商时序淡着声音说了一句:“要是可以那么容易全都告诉你,我当初也不会抛下你走了。”
意思是,他当年出国,跟她的身世也有关系?
楼藏月眉头用力拧了起来。
昨晚他说,楼父除夕夜见过两个人,那两个人才是导致楼父跳楼自杀的原因,她原本想先查出那两个人是谁?还没查到呢,他现在就又说,他当年离开也跟她的身世有关……本就一团乱麻,现在更是乱上加乱。
楼藏月焦躁道:“你既然什么都不肯跟我说,那就别抛出这些引子给我,怎么?你就那么喜欢看我被你牵着鼻子走?”
商时序温缓道:“我是不想你陷在,以为养父是因你而死的自责情绪里。”
“……”
楼藏月眸子轻微颤了一下。
就是这样,又是这样,哪怕他们之间有十年几乎没有见过面,但他还是能一眼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因为楼父的死自责,他是第一个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