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除夕的年夜饭还没开始吃,楼母就被紧急送去医院抢救,那些菜啊肉啊,都丢在厨房没收拾,而楼父将还能吃的都放进了冰箱,不能吃的也都清理掉。
难怪赵警官说,他傍晚丢了一大袋垃圾。
她上了阁楼,还看到,她的床单被罩都被换成新的,铺得整整齐齐,楼藏月眼眶一涩。
家里其实安装了监控,楼藏月让何清先走,自己坐在床上,在手机里看监控,看完了楼父生前在家的最后影像,他就是到处收拾,二三十年来没怎么做过家务的人,临了临了,居然这么勤劳。
她又往前翻,翻到除夕那天,她带楼母去医院抢救,而他去酗酒,还被人报了警,最后是闻延舟的人将他送回来,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醒来后就出门了,之后初一到初三这三天,都没有回过家。
楼藏月开始想,他这三天,去哪里了?又做了什么?
……
楼藏月和大姐一起操办了楼父的丧事。
申城这边的习俗,人去世后,要停灵三天才能火化下葬,但楼父已经在殡仪馆火化了,她们也就去繁为简,直接走下葬的礼仪。
墓地是闻延舟找的,在一个山清水秀,规格颇高的公墓里,一个墓位要价四十万,闻延舟本想直接付了,但楼藏月坚持自己给。
闻延舟感觉得出她有些排斥的态度,暂时没说什么。
楼家的亲朋好友并不多,下葬那天能来送的也就几个特别好的,有些没想到的是,闻父和闻夫人居然来了。
他们送上了菊花,鞠了三个躬,楼藏月道:“谢谢。”
楼父转到她面前,叹气:“我知道你跟延舟领证的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跟家里开口。”
楼藏月低声:“谢谢伯父。”
都说了他已经知道他们领证的事,她喊的却还只是“伯父”。
闻夫人挽住楼藏月的手:“我陪陪藏月吧。”
楼父便先离开了。
闻夫人和楼藏月,到墓园边的石椅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我跟老闻的一点心意,藏月,你收下。”
楼藏月拒绝了:“不用,伯父和伯母肯来送我爸一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们听说,你爸是因为你要跟延舟结婚的事,所以才……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应该手下。”闻夫人握住她的手,强行将银行卡放在她手里,“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你妈妈,听说她又住院了,受不得刺激。”
楼藏月缓慢地扭头看向她,然后平静地说:“只要你不去告诉她,她就不会知道,也不会受刺激。”
闻夫人愣了愣:“藏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伯母你,有什么想要算计的,冲我来就行,高抬贵手放过我妈,别再做上次那种,收买护工,到我妈面前说些故意刺激她的话的事。”
楼藏月木然道,“我已经没有爸爸了,如果我再失去我妈妈,我一定会跟你拼了。”
闻夫人倏地一下站起来,气得真情实感煞有其事:“藏月,你是不是悲伤过度,开始说胡话了?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谁跟你说我做过那种事?”
她伤心了,“这些年我拿你当亲女儿亲儿媳对待,总是盼望你能跟延舟修成正果,延舟不理解我就算了,现在连你都对我胡思乱想,我真是,真是……”
◇ 第436章
申城的冬天干冽、萧瑟,加上今天没有出太阳,一切都好像蒙着一层不太真实的灰霾。
楼藏月看向远处,一排排矗立的墓碑,是一种别样的孤寂,她清冷的嗓音散在空气里。
“你说不是就不是,总之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伯母好自为之。”
闻夫人微微蹙眉:“总觉得藏月你对我有很深的误会……是延舟跟你说了什么吗?”
楼藏月没去看她,直视前方,似乎有在注视什么,又好似只是单纯的放空,楼父突然去世到现在三天,她的精神都有些麻木。
闻夫人却还在说,语气悲哀:“都说后母难当,我自认已经全心全意对待延舟了,可他还是接受不了我,现在连藏月你都这样看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做人好失败。”
楼藏月没反应,闻夫人又叹气,“我知道,延舟一直觉得,他母亲精神不好是我害的,可是我真的没有,相反,我还很关心她的身体健康,听说最近又不好了,延舟还把白柚送去瑞士照顾他母亲……哎!”
闻夫人一下住嘴,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看着楼藏月欲言又止。
楼藏月寡淡地笑笑:“伯母是想暗示我,白柚在闻延舟妈妈身边?闻延舟还没跟白柚彻底划清界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楼藏月:“这件事我早就知道,闻延舟也跟我解释过。”
闻夫人顿了顿,然后欣慰一笑,握住楼藏月的手:“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将来被你知道了,你又会跟延舟起冲突,延舟比起以前有进步,知道跟你解释了。你们是夫妻了,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动不动闹分手,夫妻都是要互相包容的。”
楼藏月转头看着她。
贵妇人天生会做戏,演起来比老戏骨还要入木三分,细致到眼角的每根细纹都是她的妆造。
“还是延舟厉害,他之前有了白柚,又阻挠你找新工作,更甚至连你妈妈的心脏……接二连三的,你们闹得那么凶,我还以为好不了,没想到他还是把你哄回来了,我们都老啦,就盼着你们能好。”
楼藏月觉得她每句话都是暗喻,真正的一个字废话都没有:“多谢伯母替我复盘这些,但你是盼着我们好,还是盼着我想起这些后跟闻延舟闹?”
“我当然是盼着你们好啊,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你们领证的时候多高兴。”
闻夫人微笑,“咱们申城的习俗,父母去世,百日内不能办喜事,你和延舟的婚礼最快也要等百日后再办,正好也有时间筹备,你想办中式还是西式的?领了证,办了婚礼,再生个孩子,那就都圆满了。”
楼藏月的皮肤像被冰块抚过,整个人都是一凛,她直接抽回被闻夫人握着的手。
本来就没心情看她做戏,她还非要往她的敏感点上踩。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说白了吧。
楼藏月心底一直压着情绪没地方发泄出来,她正好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