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就这样,陈文迪躺进了许卓的手术室。她因为独身在日本,没有选全麻,只做了局部麻醉。于是手术过程全程清醒,能感觉到医生的每一个动作。本就紧张,这许卓还全程唠叨个不停,还是日语。陈文迪只听得懂几个零星的单词,偏偏都是“不好”“怎么这样?”“再来”之类。简直像是他在用语音直播给陈文迪做手术的全部失误。

陈文迪躺在手术床上,脸上盖着手术洞巾,听着满耳朵的日语,脑子里浮现的画面,全是小时候看的恐怖电影《黑太阳731》。

终于许卓说:“好!完成!”冷不防外面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喊的是中文:“求你了!让我见见许医生吧!”

那华人前台进来,对许卓说:“她又来了,怎么说也不行。要不要叫警察?”

许卓叹了口气,说:“我刚好做完了。我去跟她说几句。尽量不要叫警察了。”

然后歉意地对陈文迪说:“我先出去一下,护士照顾你。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个华人护士过来,扶陈文迪起来,给她讲注意事项。外面的哭声似乎低了一些,只听见许卓似乎在说着什么。

陈文迪忍不住问:“外面是怎么了?”

第十三章 手术台就是战场

护士小声说:“这个患者在别的地方做坏了,找到我们这里。可是许医生说现在不能做,要等一年半以后再看。她不甘心,今天又来了。”

“做坏了?有多坏?”

“鼻头坏死,彻底毁容了。鼻子那里是黑的。像一块碳那么黑。”

陈文迪吓了一跳,无法想象那样的面孔:“怎么会这样?”

“之前她找的医生不行,假体感染了,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她取出来。等实在不行了才转到大医院,已经太晚了,鼻头都坏死了。”护士叹气,“现在只能等一年半以后,再能恢复成什么样,再看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陈文迪问:“能完全恢复吗?”

护士小声说:“百分之百恢复,是不可能了。”

陈文迪不禁打了个冷战。护士带她出了手术室,只听那女人哭问:“要是一年半以后还不好,怎么办?”

许卓说:“你放心,现在技术已经很先进了,车祸火灾那种毁容都可以做面部移植。办法总是有的。”

“我当时要是来您这里做就好了……”

许卓说:“你不要这么想,这只是一场意外。人生总难免有意外。错不在你。哪怕你找了最好的医生,做到一半,大地震了,结果也会很恐怖的呀。”

那女人抽泣着说:“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难受。我也想转移注意力,就是做不到。”

许卓温和地说:“这很正常。就像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至少总要花几个月,才能平静。手术室就是战场,有人甚至会死在手术台上。可只要活着下了战场,总可以挺过去。想想那些劫后余生的老兵。”

陈文迪心中感慨;此刻,自己可不就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吗。

那女人问:“那这一年半里,我怎么出门见人啊?”

许卓说:“觉得别扭就少出门,实在要出门就戴个口罩。没事的。”

那女人问:“那我在家里能干嘛呢?一待在家里,又该胡思乱想了。”

陈文迪本来很同情这女人,听她如此啰嗦,又有点鄙夷:连在家里做什么,都还要人教?

许卓很有耐心地说:“要不你报个网课,读个文凭吧。每天上课写作业,在家里闭关一年半。等出关的时候,鼻子也好了,还拿了个文凭,让内在美把你损失的那点外在美给找补回来,多好。”

护士看那女人渐渐情绪稳定一些了,趁机过来解围,把那女人带到外面去了。许卓便又和陈文迪到后面诊室,交待术后事宜。

陈文迪忍不住说:“许医生,你好会安慰人啊。我觉得你要是做心理医生,肯定也没问题。”

许卓笑一笑,说:“做医生的,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陈文迪觉得这个说法新奇又有道理,说:“许医生,你说话真有哲理。”

许卓说:“这不是我有哲理,这是一位有名的医学前辈说的。做医生的都知道。”

“我刚才听你说,手术室如战场,比喻得真好。”

“这也不是我的比喻。在英语里,手术室和战场,可以是一个词。都是theater,这是当年我的老师告诉我的。”许卓笑道,“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过一会儿,麻药退了,伤口会疼。”

陈文迪告别许卓,回到酒店。几小时后,果然麻药退去,有些发疼。好在并不严重,也没有发烧。她吃了止疼药,也出不去门,就在酒店里躺着。做手术如果大夫手艺好,刀口做得干净利落,就愈合得快,也不那么疼。许卓的手艺确实不错,疼痛并不严重。

平时陈文迪在家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偶尔独自享受这样无所事事的日子,格外轻松。歇了两天,就打电话回家,声称车祸。然后再舒舒服服地在酒店歇几天,回家后即便面上有点淤肿,全都推到车祸上就行了。

吴静知道陈文迪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和晓帆约了在她写字楼下的餐厅吃午饭。吴静先进餐厅,刚坐定,旁边桌一个男生打招呼说:“吴老师。”

吴静一看,是Kevin,他倒记得她。虽说见到他这张脸有点别扭,但自己被骗也不是人家的错,她就也笑一笑。

Kevin问:“最近总没有看见Wendy了,她在忙什么呢?”

吴静说:“她去日本上课。”

Kevin松了口气,说:“真去日本了?我还以为她只是不想来了。最近会员流失严重,我压力好大。”

两人聊了几句,Kevin又要和她加微信,她不便拒绝,就加了。

这时晓帆来了,Kevin就告辞离去。晓帆等Kevin走远,笑着问道:“这是哪儿来的帅哥?”

吴静说:“他啊,是我现在老板的舞蹈教练。”

晓帆问:“你也跟着上课了吗?难怪最近瘦了。”

“我瘦了吗?”

“瘦了呀,很明显。我这两次见你,你一次比一次精神。”晓帆又问,“既然是你老板的教练,你怎么见他表情怪怪的?”

吴静坦白:“说来也巧,之前有人偷了他的头像,跟我聊天。所以我看见他,就有点尴尬。”

晓帆马上紧张起来:“你碰上杀猪盘了?被骗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