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伪装,而是长年累月的收敛与强压。

只是…

闻清临想,所谓的“灌输”,恐怖绝不?只是言语教导这么?简单。

果然,就见韩澈又吸了口?烟,边将烟头?熄灭在一旁,边往下?道:“至于是怎样灌输的,我简单举例给你听一听。”

“渟渊从出?生起就没玩过?玩具,他父母当然不?会给他买,亲戚朋友送来的,自然也全部被收了起来或者直接转送出?去,总之,没有一个到过?渟渊手里。

渟渊三岁那?年,被带去一场圈内宴会,那?场宴会小孩很多,其中也有我,一群小男孩拿着手里玩具枪玩起了枪战,只有渟渊一个人没有玩具枪,就站在假山后面背古诗,我从小就爱玩,也比他大三岁,当时看他一个人背诗好可怜,就把自己?的玩具枪给他了,带着他一起玩…

只是后来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那?是渟渊第一次被“教育”,因为那?天他回?家之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说?想要一把玩具枪,但结果就是他被关在房间里,背了整整八个小时古诗,从下?午四点一直背到晚上十二点,中途甚至没让他吃过?饭喝过?水,一直到被从房间里放出?来,沈达还跟他说?,要他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说?“我想要”这种句式,才准许他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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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清临听到这里已经完全震惊了,饶是想到了所谓的“灌输”绝不?简单,也是真没想到竟会夸张到这种程度

外人眼里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沈家小少爷沈渟渊,在年仅三岁这样一个稚嫩的年纪,竟就要遭受到这样严厉的惩罚,而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他想要一把绝大多数同龄男孩们都有的玩具枪而已。

直到指间那?支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烟灰灼了一下?闻清临手指,烧灼痛感才将闻清临生拽回?神。

闻清临丢了烟头?,压下?心尖弥漫开来的苦涩心疼,示意韩澈继续。

韩澈便又举了两个例子

一个发生在沈渟渊七岁那?年,自三岁时的那?次教训过?后,沈渟渊竟就真的没再讲过?“我想要”了,但那?时他毕竟还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很容易对外界感到好奇,因此七岁这年,偶然在学校看到了一个同学带的乐高模型,沈渟渊就又感兴趣了,只不?过?这次他没再回?家说?“想要”,而是直接用自己?偷存下?来的压岁钱,要同学帮他买一个,只是…

只是这乐高确实买回?来了,沈渟渊也确实自己?拼成?功了,可周末带回?家里却被他母亲发现了,才拼好的乐高就被他母亲直接从四楼丢了出?去,摔得?稀烂,不?仅如此,那?个周末沈渟渊还一直被关在房间里做奥数题,比这更?过?分的是,白天做题,到了晚上沈渟渊父母竟还不?让他睡觉,反而把他赶去了庭院里罚站,一站一整晚,恰好那?天来了冷空气下?了场大雨,沈渟渊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又受凉发高烧,竟就直接昏了过?去,可等他昏迷醒来时,不?但没有得?到分毫安抚,沈达反倒严词告诉他:“这就是怀揣不?应有的欲望所要付出?的代?价。”

另一件发生在沈渟渊十二岁时,因为从念小学起就被父母要求跳级,因此沈渟渊小学只念了四年,初中念了两年,十二岁就已经初中毕业了,那?个暑假他看到了韩澈的单反相机,开始对摄影感兴趣,于是便同韩澈一起报名了一个摄影兴趣班,原本是连续十天课程,可上课的第二天,沈渟渊就被怒气冲冲的沈达当着兴趣班所有老师同学的面,强制带走了,接下?来那?一整个暑假,除非必要,沈渟渊都没再被允许出?过?门,那?长达两个月足矣称得?上软禁的生活给了沈渟渊重重一击,让他切身体会到,他根本无法逃脱他父母的管控,至少在当时不?可能。

“那?两个月我一直都没见到渟渊,”韩澈望着虚空出?了片刻神,讲了这么?多话,他声音已经染了些微哑意,“等再见面已经是高一开学了,好像沈达当时特意和学校打过?招呼,没把我和他分到一个班,不?过?毕竟在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碰面的机会还是不?少,我当时就觉得?他变化很大,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小小年纪看起来比一群比他大至少三岁的人都老成?。

他好像真的长成?了他父母一直希望的那?样,很优秀,非常优秀,无论大小考试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而同时,所有高中生感兴趣的东西,无论是篮球还是游戏,亦或是什么?早恋赛车,他看起来都毫无兴趣,我基本看不?到他情绪波动的时候…总之,他那?时候确实优秀得?像台机器,同样,也好像真的无欲无求得?像台机器了。”

听韩澈这样描述的时候,闻清临不?自觉在脑海中勾勒起少年时期的沈渟渊模样,却发现时而熟悉时而陌生。

熟悉是因为,闻清临见过?不?少沈渟渊无波无澜的模样,曾经,他也总是不?乐意看到那?副模样,总是一看到就忍不?住用各种手段去打破。

而陌生却是因为,闻清临同样也见过?不?少,沈渟渊不?那?么?无波无澜,反而情绪波动明显的时刻。

并不?真的那?么?像台机器。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打断韩澈的回?忆,而是听他继续道:“这种情况一直贯穿了渟渊的高中三年,我虽然比他大三岁,但那?时候也毕竟就是个高中生,对他们家情况看得?不?是特别明白,我就是看他这样觉得?不?舒服,总想带他玩,因此在终于高考结束,又恰好碰上他父母都去国外出?差一周的机会,我就想把他也带出?去旅游一周,为此特意还做了不?少计划…

他原本是同意了的,可却临出?发前?一天又说?什么?都不?肯去了,我最?初以为他是被初中毕业那?两个月关怕了,留下?心理?阴影了,所以不?敢走,还是要留在家里,但后来才知道这小子竟然也没留在家里,而是一个人找了个海城周边的山庄里待了一周,每天与世隔绝,日常就是看书喝茶练字…我当时还小,知道的时候特别不?能理?解,不?明白他才十五岁,怎么?就把自己?活成?这样了…后来才明白,他不?是怕,也不?是真的多喜欢喝茶练书法,他只是长年累月在他父母那?种变态压抑下?,把真实的自己?,人之常情都会有的最?普通的欲望,都敛得?太?深了,好像我们生活里的种种世俗快乐,都没法再打动他了。”

闻清临薄唇微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问,却又都悉数卡在喉咙里,连讲一个字都觉得?干涩。

韩澈又兀自陷在回?忆里静默了片刻,才掸了掸烟灰,继续道:“不?过?自大学起,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住校了,和他父母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他状态也相对好了一些,至少能偶尔看到笑容了,不?过?那?种笑容也总是很浅淡的,就好像只是停在表面,出?于礼貌笑一笑而已…”

这种状态的沈渟渊对于闻清临而言倒并不?陌生,两人结婚之初,沈渟渊就总给闻清临这种感觉

很温和,绝不?冷漠,但却显得?浅淡而疏离。

“真正有所转变,”又听韩澈道,“是在渟渊大四那?年。”

“大四?”或许是这年正好是闻清临大一入学,闻清临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又忍不?住问,“为什么??这年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这一次问题出?口?,却没有立刻等来韩澈回?答。

韩澈吸了最?后一口?烟,在烟雾缭绕间垂眼看过?来,眸光难辨,他在心里回?答

因为这一年,渟渊遇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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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可韩澈到现在却依然记得?第一次发现沈渟渊有转变的那?一天。

那?是那?年国庆假期前?,校内组织一年一度的篮球赛。

过?去沈渟渊当然从没有参加过?这种比赛,高中没有,大学前?三年也没有。

可那?一次却破天荒参加了,别人都猜他是想在毕业之前?留下?些许属于学生时代?的回?忆,可只有韩澈知道,这绝对不?是真实原因。

那?时他和沈渟渊是同年级并不?同专业,他学摄影专业,而沈渟渊在家庭要求下?学金融。

那?场篮球赛很巧的,就是他们两个学院比。

他们做了十数年好兄弟,那?倒是第一次在场上做对手。

最?初不?清楚沈渟渊篮球水平,毕竟很少见沈渟渊打篮球,韩澈还想适当放下?水,怕自己?这心思深沉很多年的好兄弟好不?容易打次篮球,再输得?太?惨烈,回?头?更?自闭了…

可开场三分钟,韩澈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沈渟渊这人真就是天赋流,做什么?都能做得?好,明明平时也基本没见他练习过?,可他打起篮球来的技巧姿势,却都熟练得?像个老手。

更?重要的是,投篮准头?一绝…

别说?放水了,韩澈是必须得?全力以赴,才能勉强跟沈渟渊较个高低。

那?场篮球赛观众极多,打到最?后其他同学根本配合不?上他们节奏,可以说?就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双人秀。

当然,韩澈是被迫“秀”的那?个。

他最?初想不?明白沈渟渊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忽然要参加篮球赛也就罢了,竟还每分每秒每个动作都秀得?像公孔雀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