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一下子被激发了逆反心理，他本来就对崔珩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到很难一言两语说清楚，这会儿负面的情绪一下子都被勾了起来，秦昭一眼瞥到那和崔珩同来的那个人，一副很错愕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用手一指，说：“不要你抱，我要那个大哥哥抱。”

崔珩没回答，只是调转了视线，血色缺缺浅粉色的眼珠，并无太多情绪浮现，只是平静地看着被秦昭点名的那个人：“宣真。”

被叫做宣真的这位好心前辈，立刻摆了摆手：“啊……对，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事呢，那边催我催得很急，我就先走了，这小孩就交给你了崔珩，你带他去医务室吧。”

秦昭眼睁睁的就看着这个叫宣真的学长，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以故作有事要忙的样子飞快逃走了，他气愤地心想这什么人啊，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等宣真彻底离开后，崔珩垂目问：“现在可以带你去医务室了么？”

对此秦昭还能说什么，但他还是非常抗拒：“我……”他在崔珩面前并不是很想发疯，还是挺要脸的，但是一旦人要脸了，很多事就做起来束手束脚，“我、我现在又脏又臭，你别抱我。”

崔珩无动于衷地说：“我不在乎。”

“……”

秦昭一时有种如鲠在喉之感，好窒息。他想到那个叫宣真的人，看到崔珩抱他时的惊愕表情，就好像崔珩能抱他是什么纡尊降贵的优待之举似的。该不会崔珩已经认出他了……想到这里秦昭就感觉更窒息了，他别别扭扭地将脸枕在崔珩肩上，问：“你是不是，是不是”

崔珩：“什么？”

秦昭呼吸略重，垂头丧气地将身体力量都压在崔珩身上：“你是不是知道，我是那个、那个混蛋的弟弟？”

崔珩说：“嗯。”

为什么之前这么糟糕的短暂见面，都能被认出来。秦昭想到自己第一次一丝不挂地扑到人身上的样子，真的好想死。早知今日，他当时就算被秦峥操死也不出那个门了。他无意识地抓皱崔珩肩侧的衣服，特别小声地问：“你可以别告诉哥哥，我来过学校吗？”

崔珩语声淡淡的：“你不是跟他来的？”

秦昭心脏差点骤停：“他今天来了？”

“……”崔珩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秦昭松了口气，然后抱怨：“你不要说话大喘气啊，差点被你吓死。”

崔珩说：“他不会不许你来。”

秦昭心想你可真是了解他啊，这是作为正牌男友的那种信任和了解吗？他腹诽不已，因为有求于人，所以不敢嘴硬多说什么，只是凑到人耳边，小声的：“别告诉哥哥，求你了，好不好？”

说完感觉搂在腰际的那只手收紧了，秦昭以为这是个拒绝的意思，连忙说：“你这次帮我，我以后也会帮你的。”

比如你要出轨的时候，可以帮你遮掩一下。

秦昭无比恶意地在心中这样补充着，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有这种情况发生。

然后他听到崔珩跟他说：“我不会告诉秦峥的。”

066

秦昭闻言立刻进一步要求：“让宣真也别说出去， 可以吗？”

崔珩略微一顿，最后点了点头，说：“可以。”

秦昭吃惊地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好说话啊。他突然异常不能理解崔珩跟秦峥的关系，并感到牙根发痒，好想找个人咬两口来发泄一下。但他又不能真的去咬崔珩，毕竟不像上次那样披着一层伪装，于是只好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医务室离这里很近吗？”

崔珩很冷淡地回答说：“有点距离。”

秦昭听了并不是很在意，所以只是“哦”了一声。直到崔珩抱他去坐接驳车的时候，他才感到一点不妙。

因为尽管是暑假，但第一军校假期里仍旧是人来人往的模样，或许是因为最近几日正好在做活动的缘故，所以崔珩带他去上车点的时候，好多人都注意到了他和崔珩。大概崔珩本身就挺瞩目的，然后又抱着一个他，这或许是平时很少见的场面，于是好多人，就仿佛是被白糖吸引得忍不住靠近的蚂蚁一样，不住地靠过来偷偷打量他和崔珩。

排队等待接驳车的人，莫名多了很多。这些家伙，一边假装无事发生，一边偷偷观察他。秦昭趴在崔珩肩头，分明和好几个偷偷看过来的混账对视上了，但对方立刻若无其事地调转视线，然后过一会儿又偷偷打量。秦昭本来一开始还没怎么样，但是被看着看着，就看出了怒意，他感觉自己不是个人，而是动物园里等着被人类参观点的动物，不，他还不如那些动物，至少那些动物被参观还收钱还能收到投喂的食物，他就什么都没有！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秦昭被看得如坐针毡，很生气。若非他是背着秦峥来的第一军校，因此有所顾忌，换个情况，他可能就要当场发作骂人“看什么看”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被崔珩抱下车，秦昭忍不住抱怨：“你们学校的人，真讨厌。”

崔珩问：“怎么了。”

秦昭告状：“刚刚有人一直在看我们。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马戏团耍猴的。”

崔珩不置可否，只是抱着秦昭进了一旁的教学楼。医务室门没锁，但里面也没人，崔珩推门抱着秦昭进去，而后将人放在了医疗床上。袜子和干涸的血液伤口粘黏在了一起，并不太好处理，崔珩去拿工具，秦昭就这么坐在床上，他一手扯着领口扑扇着，他跑了那么久，浑身汗涔涔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哪里都不舒服，好想脱掉。正好拿了药物回来的崔珩，看到秦昭的样子，便问：“还好么？”

秦昭松开领口，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我还好吧。”

崔珩微微颔首，依旧是神色缺缺的模样。他将药物放置在旁，然后在秦昭面前单膝半跪下来。刺目的烈日阳光穿过特殊面料的窗帘，也就变得温柔昏黄起来，这样的阳光落在崔珩的那张琉璃缺色的脸上，似是融金沾粉，有种异常不真实的感觉。

秦昭看得呆了呆，尽管见了不止一次，但每次仔细看的时候，还是会被崔珩不像活人的美貌给震慑。他突然就很生气，秦峥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能占有这样一个漂亮人物，占有就算了，也不知道好好珍惜，还不如把人给他算了。

正好脚踝被握住，被搁置在了对方的膝上，打断了秦昭的胡思乱想。

这个姿势异常熟悉得让秦昭感到不安，因为上次他见到崔珩受伤时，也是被这么对待，此刻的情景，几乎就跟先前那般完全重叠了，简直相似得让人恐惧，所以秦昭挣动了一下。

“不要动。”

“……”连警示的话语都一样，秦昭略感窒息，但对方不可能发现上次的人是他，毕竟他可是装扮得连父母都认不出，所以眼下的相似感，肯定只是巧合。秦昭为了驱逐内心的不安，没话找话说，“有点痛。”

崔珩似是安抚性地揉了揉秦昭的脚跟，并未多言，只是继续处理伤口。毕竟袜子同伤口黏连一下，秦昭立刻疼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要不是眼前的人是崔珩，他得不顾形象地嚎叫，亏得他都忍住了，仅仅是带着哭音询问：“怎么还没好？”

“快好了。”

被放开脚踝的时候，秦昭一脸隐忍之下的泪痕。崔珩起身慢慢替秦昭擦掉泪水，然后突然说：“脱掉吧。”

秦昭抽抽噎噎的，没反应过来：“啊？”

崔珩补充说：“衣服。”

067

秦昭呼吸都停止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