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季语皱眉,知道钟业说的在理,虽然担心还是说:“早去早回,我等你。”

这句话挑起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眼睛感觉一阵发酸,他愣在原地,见季语困惑望着他,又笑了笑,“知道了。”

陈广生有多处房产,钟业前往他的新住处,就隔了旧址几条街,所以势必要路过,阿庆他们这一把火将陈广生的别墅后园连鱼池都成灰烬。

大幸是没有人员伤亡,不幸是陈广生没有亡。

新宅的房型结构跟原来的差不多,钟业被佣人领进到客厅,因为陈爷还在书房见客,请他稍作等待。

“可真巧”不是冤家不聚头,张泽衡从厅内另一方向走来,相信也是在等陈广生。

张泽衡坐在钟业对面,从西装内袋掏出玳瑁色珐琅掐丝烟盒,抽出香烟,含着唇间,“有火吗?”

钟业笑着把香烟在烟灰缸中捻灭,握起装着威士忌的水晶杯轻轻摇曳,“对不住,没有。”

“跟我作对,没有好处。”张泽衡摸出打火机,点上烟,语气阴冷且轻蔑,“从来我想要的,没有人能夺得走。”

钟业的指尖在杯沿有节奏地敲打,目光也集中在上面,漫不经心道:“张探长出了名的恋家,衡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你知道就好。” 张泽衡眯起眼,杯身棱角映照的光彩在他眼里格外刺目,有砸碎的冲动,他甚至忘了,这套杯子是他送给陈广生的,“你无非是好色贪钱,把阿语还给我,我保证你得到的比在契爷这里多得多,有了钱,什么女人找不到。”

u1s1张这句话也可以反丢给他自己啊

38 敌意

“衡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钟业喝了口酒,“你含着金锁匙出生,野心勃勃身价不凡,读名校开名车,朝早饮蓝山提神,夜晚饮拉菲催眠,梦想同女人都是眨眨眼的事,大把心思同二小姐这种识跑识叫的千金玩猫鼠游戏,如今找不到,不过小小苦楚当作激励。”

“我们是蝼蚁,赖以生存的是你们跌到地上的渣渣碎碎,不被压死已经谢天谢地,没有多余兴致收藏一个易碎易惹灰的花瓶在家。我身后跟再多兄弟,打扮得再风光也是徒有其表,你叫楼上那位一声契爷,佣人叫陈爷,而我叫陈公,就知道我地位低下。”

张泽衡质疑,“有钱有颜还有学识的青春少艾对你投怀送抱,把握住了还能攀高枝,我不信有男人抵抗得了诱惑。”

“我有阿霞已经知足。”钟业轻笑,“纵使二小姐有眼无珠看得上我,我也会送她回来。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不是只有你们在意,我自认没天分做赘婿,但凡我做得了小伏低,也不会选这条有去无回的路,就为了听一声业哥。”

张泽衡眼神紧锁在钟业脸上,手中香烟静置在指尖,烟头燃得长而脆,计算他沉默时间。

钟业俯身用水晶杯底座将烟灰缸慢慢推到张泽衡面前,“衡少,我们同为陈公办事,以后大把见面机会,大家在同一条船上,何必对我这么大敌意。”

张泽衡弹掉烟灰,靠进椅背,手肘撑在侧靠上,瞧着钟业从容品酒的样子,他知道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钟业不在乎他答应与否,那不是请求。父亲的凶恶,陈广生的狠厉,陈晋荣的不羁,他每每应对自如,因为谁都会顾忌他的身份,凡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见。

但是,钟业不一样,他言语间不带有任何情绪色彩,却步步紧逼,没有留任何的后路,明确告诉你,他一无所有,豁得出去。

“阿业,泽衡”陈广生未见其人,声音先传来。

见二人齐刷刷站起身,他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也撑着拐杖缓缓落座,“在谈什么这么投入?”

张泽衡笑答:“昨晚在金花遇到业哥去接他女朋友收工,讲他好眼光,几时摆酒我去做伴郎沾沾喜气。”

他先入为主,不管阿语在不在钟业身边,掐断一切可能总没错。阿语清高自傲,连他的妻子都不愿做,要她委身做钟业的二房太太,不可能。

陈广生又惊又喜,“哦?在金花上班的女朋友,是谁?我认识吗?”

钟业说:“是天霞。”也不否认张泽衡的假定。

陈广生在脑中搜索片刻,每次去金花以谈事为主,不怎么关心包房外的事情,一锤腿想起天霞是最红最受欢迎的歌女,“哈哈哈,这个阿业,闷声办大事,想搞几围酒,干脆就到半岛去摆,钱不是问题,我全包了!”

“还在筹备中,毕竟婚姻是人生大事,要家中那位满意才好。”

陈广生点了点头,转头又同张泽衡讲:“你也要抓紧啊。”

钟业看上去煞有其事,满眼期待,张泽衡辨不出他是真情流露还是纯属演技派,但陈广生说到这里,他顺着往下接,“契爷,我来就是想再问你多要点人手,我想往新界的方向再找找。”

“泽衡啊,不是我不帮你,”陈广生蹙起眉头,端起佣人送来的大红袍,咽下热茶同时为难叹息,“各区堂主已经发动手下去找,找不到就是没有,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对外你还不算是季语的未婚夫,没有她老豆滋悠淡定,而你个外人水浸眼眉的道理。”

“听契爷一句劝,差不多就得了,我就不信没人没物的女仔跑得出一亩三分地。”

陈广生意思清楚不过,张泽衡没有继续纠缠,闲聊几句就告辞离开。

一老一少移步至花园,闲庭信步,钟业赴美另有所图,此刻汇报着此行收获,“......我们的船由东南亚出发,经停香港,在红钩码头卸装,以运茶叶的名义进口,只要能想办法盖过麻味,地头蛇会来交收,是陈公理想中的价格。”

“谈妥了就好,又可以过个团圆年了。”陈广生走到得到定时养护的灌木丛前,握起修枝剪,手起刀落,无辜杈枝坠入草地,“剪完丑是丑了点,好过节外生枝,整颗烂掉。”

陈广生说话拐弯抹角,也许是上了年纪,多绕两圈能晚些到达终点。

“阿业,养植物好似做人,要是我的帮手因为某些事,比如女人,而横生枝节的话,你知道后果吗?”

钟业顿悟,笑了笑,挑明道:“我同衡少是有些误会,我尽快解决好,绝不会耽误到大事。”

“我自然信你。”陈广生捏了捏钟业肩膀,推心置腹,“泽衡是能干,但就像晋荣一样,过得太顺风顺水,全身上下有不自知的狂妄傲慢,不可一世。讲到底,也是看在他爸是探长的份上,张展国胆子小,我唯有将他儿子拖下水。”

回到长沙湾,钟业手提新鲜滚热辣的烧猪肉,又到药房买消炎药,急吼吼走到唐楼楼下,却路过家门而不入,穿进巷子放慢脚步,仔细听,身后的声音也在放缓。

有人在跟踪他。

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取出皮带夹上的上好膛的左轮手枪,以大衣遮盖,慢动作解除保险。

三,二,一,转身对准来者

阿庆将左右手各半打的玻璃瓶放到底下,嬉笑着举起双手,“饶我一命,我认罪。”

他是被天霞死拖硬拽出门的,中途临阵脱逃,后来又想通看透,话是说得重了点。

总不好第一次见阿嫂就是鞠躬认错,所以他想着买一打啤酒,二人私下借着酒意冰释前嫌就过去了。

直到钟业一步步把他逼到墙角,肌肤下的动脉紧贴枪口,他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