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景委屈得不行,“什么 abc 啊,住我们楼下的阿伯,都说我的英文有 K1 水准,什么意思你懂不懂......”
他伸出一根食指,得意地说:“King One 啊。”
“你收声啦,K1,是幼稚园低班的意思,”天晶翻了个白眼,“还 King One ,献世大王就差不多!”
这两个,一天能吵无数次架,季语扶了扶额,生无可恋地起身,站在他们中间,左右商量道:“阿 King 和阿 Queen,闹够了吗?能回家了吗?”
季语收拾着包,说道:“看样子晚点会下大雪,我送完你们回去再回来,夜晚守在这里。”
天晶提议道:“莹姐,你日挨夜挨,不如今晚换我们两个,你在家好好睡一觉。”
罗景附合道:“对啊,我们来不就是帮你的。”
“不用了,我睡不着的。”季语笑笑,拍了拍天晶肩膀,“有你们在,时不时吵吵闹闹,日子过得快不少,已经帮我很多了。”
过了凌晨十二点,街上不见一片雪花,倒是雨水泛滥。
季语判断天气严重失误,自我认知却明确,她如常失眠。
她坐在床尾角落,手中捂着热咖啡,肘撑在膝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钟业。
更多的是不敢睡。
怕错过他醒,更怕她醒来后会错过他。
“阿琛,我好累了,你几时醒一醒,轮到我睡了。”季语有气无力地说着,手一软,咖啡倒洒在地上。
季语坐了好久,咖啡液快干透成渍,才吸气提神,沿着床边爬挪到床头。
她明明记得柜子的大格里放了卷纸巾,却是怎么都找不到,想着纸巾不可能塞得进上层小抽屉里,还是拉开来看一看。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白药瓶从深处滚了出来。
季语想起,这是她睡不着,医生给她开的安眠药。
她看了眼药瓶,又望着钟业,呢喃道:“他在乎的事,刺激......”
季语似突现启发,眼神一亮,冲出病房跑上车,飞速行驶至五公里外,营业到清晨的酒吧,她进去,买了瓶高浓度威士忌。
偷偷摸摸拿进病房,季语坐到床边,瓶口对嘴先灌了几大口,呼吸变得急促,她缓缓摊平掌心,一整瓶的药量尽数倒出来,手心出了汗,好多粒都黏在皮肤上了。
“阿琛,你听外面,又下雨了......”季语的脸色已然潮红,醉意给她不管不顾的勇气,直接趴在他胸上,“你不醒,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傻傻地笑,对钟业下最后通牒:“一,三,五,七......总之一瓶,我要全部吞落肚”
“咳咳”
药到嘴边,季语头顶传来两声咳嗽,使她猛地坐起,怀疑是酒醉而产生的幻觉,她慢慢凑到他面前,鼻尖贴着她的,又倏然弹开。
“咳咳”
这下季语万分肯定,是真实的,因为不只声音,一股急促的气息打到她的脸上,她感觉到了。
酒瓶重重砸地,她踩在洒满酒精和药丸的地上,所幸没有被玻璃碎片扎到,拉开门,循声而来的护士已经站在门。
她激动地说:“醒了!他醒了!”
“他虽然丧失意识,依然会有基本的生理反应,咳嗽可能只是呼吸道有异物,我安排几个检查,看看他有没有感染。”医生将听诊器收回袋中,一边向身后的季语解释道。
医生扭头,见季语失魂落魄蹲在墙角,刚才他的话,她一句没听进去。
钟业被送去做检查,季语一身酒气惹人嫌,索性出来吹风透气,清醒头脑。
心情像过山车般大起大落,期望落空之后,成倍的失望席卷她疲惫的身躯,也点醒季语,她过于急功近利了。
季语走在空荡的街头,天刚破晓,雨就停了,空气中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不是往常的雨后湿润草香,仔细闻,竟然是供奉神明的檀香。
她不知不觉走到唐人街,绿茵茵的公园旁边,有一间简陋的小庙。
季语一眼认出,居中高位挂着的画中神仙,是她过往常陪林淑惠拜访的黄大仙。
季语不信神,不信邪,她的信仰是自己。
她跪在垫子上,两手合掌,她看着济世为怀的赤松仙子,流露出的真情实意,比上次更加发自肺腑。
“去年,我问你要餐饱饭,你把他给了我,我求你医肚,你却医好我的心,你是灵的,对不对?”季语含着泪说,“他是无赖,大话精,但你是神仙,你要讲口齿,守信用,给出去的就不能收回。”
“你不能带走他,不能......”季语越重复,本来语调变得软下来,命令也变成哀求, “求求你,不要带走他......”
突然,有只小手抚上她的脸,替季语抹去眼泪。
季语愣了下,缓缓低头,一个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大冷天穿着短袖短裤,嘴唇被冻得发白,脸上黑黑的很脏,手臂小腿的皮肤破了许多血口。
季语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她问:“你父母呢?”
男孩牵着季语的手,走到供桌的旁边,掀开长布,露出缩在里面奄奄一息的女人。
季语将女人半拉半拽地扶了出来,问男孩:“是你妈妈?”
男孩点头,而枕在季语手臂上的女人,艰难地开口:“他听得到声,说不出话......”
季语即刻说:“我送你去医院。”
“小姐......”女人发出气音,像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说,“你是好人,我要不行了,能不能帮我,帮我把他送到孤儿院,求......”
话未说完,女人已经闭上眼,没有了呼吸。
季语看着男孩,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发生的一切,这时,他掏出一枚银币,放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