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衡捏着手帕靠近,季语侧过头要躲,被他粗暴地钳住双颊。
躲不过,季语干脆与他对视,张泽衡盯着那双透着倔强的双眸,不免嗤笑: “再有骨气,也抵不过一针松弛剂,这个办法真好,省去绑你的功夫,我就钟意看你不服气,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季语深吸一口,舌头像不听使唤般,声音发着颤,问道:“你想做什么?”
“急什么,我给他留了地址,你是怕他不来,还是怕他找不到地方。”张泽衡一边给她按去汗水,一边说,“在他到之前,我想听你分享一下,你这几个月的生活。”
季语闭上眼,一声不吭。
“你不说不要紧,”张泽衡说,“我有太多见闻同你分享。”
“比如,我醒来,发现自己到了加州,没有钱,便只有流落街头,饮浸着烟头的水,食垃圾桶里捡的发霉面包,落雨天为了一块瓦遮头同人打架,有今日没明日......”
“一切,拜你们这对狗男女所赐啊......”张泽衡说得咬牙切齿,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
“张泽衡,”季语的脸被捏得变形,口齿不清,声音从喉咙勉强挤出来,“这一切,是你应得的......”
“你乱讲!”张泽衡瞪着一双泛着血丝的双眼,嘶吼道,“是你,忘恩负义,没有我,季明鸿那个老东西,肯定把你嫁给七老八十的有钱佬,做人二奶,任由你自生自灭。”
“是我!我知道你过得艰难,我们一样,不被看重,却被利用。” 张泽衡眼角噙泪,语气中带着被辜负的愤恨,“阿语,只有我,看出你的苦,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
“我想尽办法让你高兴,点解,你就是不领情?”
“张泽衡,你伤害了我,也害了自己,”想起季明鸿,季语亦觉心寒,她淡淡地说,“你逗我开心,那你知不知道,一直以来,我连伤心的权利都没有。”
一辆车无视守则冲进沙滩,张泽衡迅速揪起她的后领,逼她跪着目睹接下来发生的事,仿佛也让来者看得更清楚。
钟业和阿庆从前后座下车,枪口指着张泽衡,逐步朝他靠近。
张泽衡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关键时刻,季语急切的哀嚎:“不要过来”
钟业止步,看到张泽衡身后露出的小段黄线,他拦住阿庆,说:“有炸弹。”
张泽衡松开季语,完全不担心后者跑开。的确,季语被注射了小剂量的松弛剂,勉强说得出话,四肢却像灌了铅,没了支撑,立即倒进沙子里。
张泽衡扯开上衣,展示绑在腰间的自制炸弹,拔出枪对着引火索,笑着叫嚣:“再往前多一步,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钟业问:“你想怎么样?”
张泽衡踢了踢躺在脚下的季语,对她说道:“他貌似不懂求人的态度。”
钟业和阿庆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纷纷将枪放在地上,举起双手。
张泽衡满意一笑,慢慢蹲下,枪口转向季语,对二人命令道:“把枪踢过来。”
钟业照做,用脚将他们的枪通通扫到对面,阿庆则趁机在他耳边说:“尽量拖时间,他起了药瘾,就容易露出破绽。”
钟业一头雾水,阿庆随即解释:“阿霞受了什么罪,个中滋味,他要是没尝到,我没脸见她。”
两把不同类型的枪送到面前,张泽衡收起手枪,捏起另一把左轮,单手打开弹巢,只留下一粒子弹,合上转了转,又给钟业推了回去。
此时,抵在季语太阳穴的,也是一把左轮,他说道:“钟生不急着走的话,陪我玩一场游戏,俄罗斯转盘,你一定玩过。”
“一把枪踢来踢去太麻烦,我们各持一把轮流开,就看看是你先死......”
“还是她先亡。”
钟业的眼中,季语铁青的脸,嘴唇都止不住地颤抖。他低头瞧着银枪,双膝猛然落地,没有丝毫犹豫,季语的命,不能赌。
“你做这么多,不过想要我的命,放了她,她才二十一岁,你有今日,全是我的唆摆,你要恨的人,是我。”
张泽衡简直要笑出声,“我恨透了你,不妨碍我恨她!你们口口声声讲恶人有报应,这次我就要看看,你们两个,谁才是罪有应得!”
季语手被握着放到枪上,对准钟业,张泽衡赋予她扣动扳机的权利,并说: “你没力气没关系,想好了就告诉我,第一下,我来给你示范。”
季语心脏猝然停顿了一秒,“不要”
咔哒,干涩的摩擦声,什么都没发生。
张泽衡的声音像是夺命的冤魂,阴鸷又邪恶,贴着季语的耳边,遗憾宣告:“真可惜,他没事,那就轮到你了。”
英雄救美的戏码了无新意,张泽衡兴味索然,对钟业说:“下不了手,你可以弃权,我来帮你,但我耐性有限,手也开始酸,我来开的话,这个转盘......恐怕是转不动了。”
枪口再次回到了季语脑侧,左轮弹巢一共六个膛室,轮盘不转,枪机会按照顺序旋转,而子弹的位置不会变,意味着,五发之内,结局势必出炉。
越往后,死的概率越大。
还不够,张泽衡要把他们的退路封死,“别想着朝自己头上打,感动不了我,只会让我觉得烦,手抖一抖,往阿语头上砰砰,多开两枪。”
张泽衡如今一无所有,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沦落为别人的一颗棋子,什么钱和护照,没有一样会落在他手中。同麦莉莉讨价还价,也是不想显得过于廉价。
他只有一个目的,要这对情深的爱侣自相残杀,亲眼目睹他们挣扎、煎熬,在无尽的悔恨中,步入死亡。
越想,张泽衡感觉全身血脉喷张,额角青筋突突跳要炸开,除了生死游戏带来的刺激,身体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极致地渴望着什么,此时此刻,他仍被蒙在鼓里。
张泽衡下意识地咽下口水,不由得想尽快结束游戏,于是暴躁地催促道:“快啊!”
钟业缓缓捡起枪,指尖拨动转盘的几秒内,他抬眼瞥了瞥阿庆,后者眼神微敛,心中了然。
“张泽衡”
“你快不行了。”阿庆无需望闻问切,悉数说出张泽衡所感,“你现在最想的不是报仇,是像一个个直不起腰,能随地脱下裤子的道友一样,满脑子是一袋白药丸,碾碎,放在鼻下,深吸入肺。”
张泽衡瞪大双眼,恼羞成怒地说:“没有!你乱讲!”
阿庆踏前一步,有意无意遮挡了钟业半个身子,继续吸引张泽衡注意力,“没有?在唐人街食的捞面香不香,你太饿了,几口就吞了下去,我可是记得清楚,毕竟是我让人给你下的重料,当时要得急,轻飘飘的几克高浓度粉,花了我好大一笔钱。”
张泽衡愣了愣,的确是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但他早就自甘堕落,烂人一个,便再没有噩耗能打倒他,“你不要指望转移话题,不想我抱着她一起死,你就给我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