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搬去哪里,没人知道,只是说起来都颇为惋惜和同情这小姑娘,觉得她不容易。
沈恕也是这时才了解到,她跟林铃姐妹俩居然都是孤儿!当初收养她们的就是开这个鱼丸粉面馆的老奶奶,一直把她们养到上高中。后来奶奶去世,林铃不愿接手小店,林铛就接了过去,放弃上大学的机会,靠经营小店供姐姐去国外深造。
“听说本来可以嫁个好人家,要去过好日子了,到头来婚事又泡了汤。可能是命中注定的吧,这姑娘命苦。”
听到这样的话,沈恕的心就像被人摁进碱水里,火辣辣地疼。
他又到她家里去,使劲捶那斑驳的铁门,就是没人来给他开。他只好又开车出去找,大街小巷地绕了个遍,打她手机显示停机,一整天下来,还是完全没有消息。
队里的兄弟们知道他在找人,正好江里打捞起女尸就叫他去辨认。他拨开人群时腿都是软的,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
还好,那不是林铛。
原来“永远不见”这样的字眼,终究只能当一句狠话,破功也就一瞬间。
如果这就是永诀,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动用了所有自己可以动用的关系去找人,很快,有个叫罗胜的人联系他:“听说你找林铛,是四中门口开小吃店那个林铛?”
“对,你知道她在哪儿?”
他语气里泄露的急切让对方笑了笑:“我也是四中毕业的,以前常去她店里吃面。四中要拆了,她到处找合适的地方搬,刚好我有个认识的朋友手头有商铺空着,就租给她了,比较远,在高新区那边,离四中新校址倒是很近,你可以去看看。”
沈恕感激不尽,飞快地记下地址,驱车前往。
他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如果只是商铺,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晚还不回家。高新区夜里很荒凉,路上几乎没人走动,她一个人……不害怕吗?
知道他的担心,罗胜的朋友给了他商铺的大门钥匙,说那里还要重新装修才能开业,林铛应该没有换锁。
这个人情他算是欠下了。
沈恕拿钥匙拉开了门,楼下没有人,他沿着陡峭的楼梯上二楼,发现林铛蜷成一团睡在地上。
爱过的人,心疼彼此好像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他上前想要抱她起来,可环顾四周,都没个像样的可以休息的地方,还就只有地上可以睡。他只好先叫醒她,然后再送她回去。
林铛太累了,被叫醒时意识还很模糊,看到沈恕以为是自己在做梦,随口问了一声:“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你怎么睡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她才一个激灵真的醒过来,往后退了又退:“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这是我租下的新铺子呀,我打算把店搬过来,也不另外找地方住了,就住这二楼吧。你看是不是比以前店里那个阁楼大?简单收拾一下,也可以住得很舒服的。”
能省一点是一点,这铺子以前也开过餐厅,都不用大动了,简单的装修她干脆自己来,所以晚上才睡在这里。
沈恕看着她身上揉得皱巴巴不成样子的衣服和乱蓬蓬的头发:“我送你回去。”
“这么晚了,我明天一大早还干活呢,就睡这儿不回去了。”
“你一个人这样不安全。”他的耐心也快用尽了,“你手机为什么关机,知不知道这样大家会担心你?”
“大家是谁,林铃吗?还有你?”林铛似乎听到好笑的笑话,“我在家里的冰箱上给她留了字条,她只要回去就会看到。至于你,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也不用再因为翌晖而觉得对我有什么责任。没其他事的话请你先回去吧,我很困,要睡觉了。”
她刚要躺下去,就被他抓住手腕给拖到身前:“你一定要这样吗?就为了惩罚我,为了让我难受?”
“你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林铛冷笑,“我只是为了让自己生存下去,这也有错?”
做不了豪门少奶奶,还可以做鱼丸西施,谁离了谁还活不成吗?
她挣开他,拉起被子躺回地板上。没想到这回他蛮横地倾身压过来,抓起她两只手摁在耳朵两侧:“跟我回去,或者让我在这儿陪你,你自己选。”
林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娇笑着朝他挺了挺胸脯:“原来是想要这个啊,直说嘛!我现在要收钱了,明码标价的,睡一次给一次。不过你不嫌我身上的鱼腥味儿了吗?这两天还蹭了水泥味儿,油漆味儿……”
她字字如刀,加上崩开的领口曝露出的大片雪白□□,竟让沈恕落荒而逃。
漫漫长夜,她也再没法入睡了,只能擦掉眼泪,又对着窗户枯坐一夜。
…
沈恕去找林铃,号称手头拮据买不起一张国际机票的人,回到家乡却住在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里,来给他开门时身边还有一位银发碧眼的猛男,看年龄大概可以做她父亲,浴袍都没穿好,腹肌和胸毛若隐若现。
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沈恕说:“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不用了,进来说吧,Martin不是外人。”
她在房间支了画架,看样子刚才是在画男人的裸/体。两人又交颈缠吻半晌,老外才端杯咖啡去了露台。
沈恕别开眼,问她:“你明明知道林铛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你不该去找她?”
沈恕看着她,大概神情里蕴藏的杀气太可怕,她才耸了耸肩膀说:“她就留了个纸条说要忙新铺子的事,这几天不回家住。我又不知道她的新铺子在哪里,我只知道,其实她是怕我万一回去住,两人面对面会尴尬。这妞真够傻的可以,我怎么可能还会回那个地方去住?”
“你们姐妹俩,到底有什么矛盾?”
“矛盾?不存在的。”她点了支细长的女士烟,笑了笑,“顶多算是个心结。”
“什么心结?”
“你为什么要知道,不是要一刀两断吗?那我们姐妹俩的事跟你还有什么相干?”
为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只是直觉。凭直觉,他觉得跟林铛走到这一步,跟她们这个心结有关。
“听说翌晖是为了救你才牺牲的,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就告诉你好了。不过,我只讲一次啊。”
她那样的神情,像是在说我给你讲个笑话,你可别哭啊。